不知是不是巧合,就在钟离王离开的第二天,林长卿接到一份急报:东瓯国发生叛乱,东瓯王镇压不住叛军,向渤海国求援。林长卿尚未开口,淳于王抢先道:“区区几千人的叛军,一群乌合之众,何须王兄劳神?让清源君去一趟吧?”林长卿觉得有道理,便让林长晔带兵去平叛。林长晔无奈,叮嘱一番后出发了。与此同时,高昌王巡幸的队伍也到了象郡。
“渤海王兄,古莲终于开了,一起去赏花吧?”一大早,淳于王就在林长卿的住处候着了。
林长卿笑道:“抱歉,今日起得晚,让王兄久等了。”
淳于王笑道:“没有没有,是我来早了。”他忽然上前,捉住林长卿的手腕,道:“走走走,这次我们去皎月亭。”
林长卿不喜欢被旁人触碰,他本想暗暗挣开淳于王的手,但对方握得很紧,又见一众宫女内侍在旁,硬挣脱不好看,只好任由他牵着了。
皎月亭是湖中央的一个小岛,岛上有一个亭子、几处莲塘、几间供人休憩的小屋。因为容不下太多人,两位君王各带了几名随侍上岛,其他人都留在岸上等候。林长卿见莲塘里开着一种花朵较小、花茎较长的莲花,便问:“这就是古莲子开的花吗?”
淳于王道:“不错,这一个塘里都是古莲子的花。说实在的,这花算不上美,花朵偏小、花色偏浅、形态也不见得多好看……”
“我觉得很好,红一分则太妖艳,白一分则太寡淡,”林长卿的声音很小,像是喃喃自语,“或许我父王当年见过这种花。”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其中的一朵,眼中似有千言万语。今日天热,他只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轻薄衣衫,与平日着华服的样子相比别有一番风韵。他本就生得风华绝代,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里,配上满池的莲花,竟如同天上的神只一般。四下里寂静无声,淳于王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人,连眼皮都不舍得眨一下。
林长卿看着莲花出神,忽然听到淳于王叫他:“长卿,你既然喜欢这花,我送你一些可好?”
他诧异地回过头,只见淳于王笑道:“你我这么熟了,我能叫你长卿吗?你也可以叫我幸儿的。”
“这……”林长卿犹豫了,虽然自古以来君王之间也有关系好到直呼其名的,但他和淳于幸的关系显然还没到这一步。
“你不反对,我就这么叫你了?”淳于王笑着折了一枝花给他:“长卿,你看这枝并蒂双莲最是难得,你带回去送给心上人?”
林长卿笑了笑,说:“抱歉,淳……幸兄,在下并没有心上人。”
听到他这么称呼自己,淳于王笑得更欢了:“你贵为国君,又生得这般容貌,肯定有很多女子倾心于你吧?哎,你别否认,我可是听说了,这几十年来不知有多少女子为你误了终身大事呢。你就没有一个看得上的?”
林长卿无奈地笑了笑,说:“如果可以,我愿她们都能觅得良人。”
“长卿,”淳于王忽然靠近,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其实,未必要局限于女子的。”
林长卿一下子避开,正色道:“淳于王这是何意?”
淳于王的脸上依然挂着笑,不过看起来有些渗人。他说:“这世间的情爱,未必只限于男女之间。长卿,你要不考虑一下我?”
淳于王生得不差,面如敷粉、唇红齿白,今日更是精心打扮了一番,颇有些金玉其外的意思。但此情此景之下,只让林长卿感到一阵阵反胃。他强压怒火,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淳于王请自重,寡人并非断袖。”
淳于王叹了一声,又凑近他说:“其实,我也不是断袖,我只是喜欢美人,不论男女。”
林长卿迅速起身避开,直到离他一丈多远才停下。
淳于王笑道:“长卿,你怕什么?你我都是男人,即便做了那档子事你没什么损失。真的不试一试?”
林长卿怒道:“不需要!”
淳于王叹道:“林长卿,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我虽同为国君,但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话音未落,一群黑衣人从池塘边、小屋后齐刷刷地跳出来,三两下就制住了林长卿的侍从们。
林长卿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淳于王笑道:“啧啧,那样的话,可就不容易收场了。你我两国虽然国力相当,但此刻你们在边境只有十万人,我可是准备了两倍的兵力。就算他们骁勇善战,有你在我手上,他们不会投鼠忌器?我知道,如果清源君在,情况或许会不一样,但是,”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笑出了声:“多亏了东瓯国的好伙伴,帮我调开了清源君。哎,其实他也算个美人,不比你差多少,只是性子太烈了些。”
“住口!”林长卿怒斥道:“不知廉耻!”
淳于王慢悠悠地道:“对,我寡廉鲜耻,我小人行径,那又如何?我知道你不怕死,但你若是不答应,你们边境上那十万大军可就危险了。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清源君到了东瓯国一定会如同陷入泥淖一般难以脱身,而在你们的西北部,你猜钟离王真的回去为母亲贺寿了吗?”
“原来你蓄谋已久。”林长卿道。
“没错,为了你我可是煞费苦心。”淳于王伸出一个手指,说:“我要的不多,一晚,只要一晚,你还回去当你的渤海王,我还做我的淳于王,你我互不相干。如何?”
正在此时,林长卿的一个小侍从忽然挣脱了黑衣人的的手,朝天发了一枚信号弹。淳于王心中一惊,没等他回过神来,几十支弩箭已经到了他们跟前,重创了那些黑衣人。紧接着,十几个大风筝从岸边起飞,直冲岛上而来,那风筝尾部有一种奇怪的装置提供动力,底下都挂着人,到了岛上便落地。那些人的衣着和与淳于国侍卫没有差别,只是每个人的右臂上都缠着一块黄布。他们一落地就开始砍杀黑衣人和其他淳于国侍卫。林长卿和他的侍卫们则趁机制住了淳于王。
“林长卿,你的手下果然好手段,竟然能混入本王的禁军中。”刀架在脖子上的淳于王依然冷笑着:“只可惜,这宫里宫外共有上万禁卫军,你的护卫才多少人,大部分还在城外吧?就凭你们几个还想全身而退?”
“那淳于王要不要猜猜,您的禁卫军里面有哪些是我们的人?”领头的人冷笑道。他查看了一下那个发信号弹的小侍卫,可惜的是,他在刚发出信号的瞬间就被黑衣人捅死了。
领头人发了第二颗更醒目的信号弹后,向林长卿深施一礼,道:“船来了,此地不可久留,请渤海王随外臣去岸上。”
“外臣?”淳于王诧异地问林长卿,“他们不是你的人?”
林长卿面无表情地说:“不瞒你说,我比你更想知道他们是谁。”
领头人道:“方才事态紧急,请恕外臣失礼:外臣是高昌国云麾将军高承显。”
“高昌国?你是安雅的人?”林长卿听到“高昌国”这三个字不可谓不意外。同样震惊的还有淳于王:“原来是那个姓郑的贱人,她还想管东域的事?手伸得太长了吧?”
高承显上去给了他一嘴巴:“都成了阶下囚还不老实?嘴巴放干净点。”说罢引领着众人上了船。
船到岸边,岸上也早已乱成一锅粥:渤海国侍卫、淳于国禁军和高昌国将士打得难分难解,宫外还有大量的淳于禁军不断涌入,形势危急。淳于王大声叫道:“寡人说了,你们没那么容易逃脱的,不如先放了寡人,还能有一条生路!”
高承显对手下说:“看好淳于王,别让他跑了,援兵马上就到!”随即,领着众人向王宫的制高点鸾台杀去。
果不其然,淳于王只嘚瑟了不到一个时辰,震天的喊杀声响起,又一拨人从宫外杀来。来人一看就是精锐中的精锐:一水儿的环首刀、鱼鳞甲,有些还配备了手射弩,没有花里胡哨的配饰,个个身手利落,刀刀见骨。林长卿心道:“这些人看着像安雅的亲卫,莫非她也来了?”没过多久,这些人已经攻上鸾台。还没等林长卿说话,却见一人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上来,众将士见了她纷纷让道,不是郑安雅又是谁?
“长卿,你没事吧?”郑安雅见到了林长卿,还没打招呼就忙不迭地拉起他的手仔细查看,“你没受伤吧?”
“没有,多亏你的人及时赶到。”林长卿说。
见他毫发无损,郑安雅这才长出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道:“吓死我了!”
“你们别高兴得太早,”淳于王嚷道,“高昌王,寡人佩服你的勇气,只带这么点人就敢到他国都城救人。不过,寡人的南北两军共有二十万人,就在不远处,你又当如何应对?”
郑安雅冷笑道:“你的大军离这儿还有两天的路程,寡人倒要看看,是你们的人快还是我们的人快。来人,把他押下去,严加看管,堵上嘴,寡人不想听他说话。”
战斗结束,众将士忙着打扫战场、接管城防,准备迎接敌军到来。林长卿见高昌军如此有条不紊,忍不住问道:“安雅,看来你在淳于国安插了不少密探?”
郑安雅道:“淳于国一直跟你我作对,我早就开始布局了。以前派的人不多,直到淳于幸上台后,我觉得他的态度转变太快,担心他对你……对渤海国有所图谋,所以就多派了些人。我没有想插手东域的事,真的,长卿你相信我!”
“我知道,我相信你。”林长卿又问:“接下来我们怎么办?你带了多少人来?”
“十万人,就在界山上,应该已经出发了,一天之内就能赶到。”
“淳于王有二十万大军,我们的人数不占优势。我来的时候,长晔在淳于国边境安置了十万人,可惜偏偏他去东瓯国平叛了。”林长卿担忧地说。
“你放心,战斗一结束我就派人去通知长晔了。我估摸着他放心不下你,应该也没走多远。”郑安雅道。林长卿听了一脸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