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你们的条件,放了他。”
听到这句话,慧安的侄儿停止了挣扎,整个人如同皮球泄气一般萎顿下去,这并非是绝望,而是劫后余生的大喜悦。
紧绷着的恐惧神经突然放松,以至于让他脱力。
竹砚心底也是海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把事情办成了。
“把他带下去清洗干净,处理好伤口,再给他准备上好的饭菜,让他休息。”竹砚一指地上那摊“烂泥”,吩咐道。
等人被架出去之后,竹砚感慨道:
“师太你早些答应,他也不至于受这些罪。”
慧安狠狠瞪着竹砚,竹砚不以为意地耸耸肩,笑道:
“现在,我们该谈谈正事了。”
慧安冷声道:“你休想在骗我,我必须先看到他安全离开。”
竹砚却摇了摇头。
慧安瞪大眼睛怒道:“你什么意思?我警告你,不放他走,我觉得不会让你们如愿的。”
竹砚道:“师太你别太过激动了,我可不是要反悔,我的意思是,不光会放你侄儿离开,还允许你跟他一起去往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生活。”
慧安愣了一下,但是转瞬便想明白了,这是要她离开妙玉,但若是没了妙玉这层牵制,陈颍翻手便能灭了她。
“你痴心妄想,妙玉是我的徒弟,我若是离开,她必然也得跟着,少废话,你放了他,我带着妙玉跟你们一起回陈家。”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活路,用妙玉交换他侄儿安全离开,她则是跟着妙玉一同回陈家,有妙玉在,她就是安全的。
竹砚嗤笑道:“痴心妄想的是你才对,我们费了这么大都功夫,还让你留在表姑娘身边蛊惑欺骗她?那不成了笑话?”
“再说了,你就不想看着你侄儿安全活下去,给你刘家延续香火?我们爷的名声想必你说知道的,有仇必报,有诺必诚。”
竹砚一步步地劝说着:
“我们爷说了,你们上一辈的恩怨他不想理会,他只想让表姑娘回家,过上正常的生活,而这些的前提是你必须离得远远儿的。”
看到慧安有所动摇,竹砚紧接着劝道:
“其实你真的没必要担心我们会事后灭口,若是陈家要根除你们,老太爷和老爷早就动手了,岂能让你侄儿活到现在?”
慧安终于是艰难地点了点头,“我可以答应离开。但是你们认为以妙玉的聪慧,我突然离开她就不会怀疑吗?”
“这个不劳师太担心,只要您同意离开就够了。”
说着竹砚从怀里取出一个玉瓶,在慧安眼前晃了晃。
“这瓶里的药丸可以让人暂时进入假死状态,到时候你便留下‘遗言’,然后服下此药,金蝉脱壳,重获新生。”
慧安狐疑地看着竹砚手中的玉瓶,她觉得吃了瓶里的药,更可能是真死,而不是假死。
“知道你肯定不会相信,待会儿我会让人当着你的面试药。”
竹砚收回玉瓶,告诫道:
“另外,警告你到时候不要耍什么花样,你若是想当着表姑娘揭穿我们,大不了就揭个干干净净,我想表姑娘知道真相后恨的人肯定是你。
要不是我们爷不想表姑娘难过,一早就揭穿你的真面目的话,也不用这么麻烦了。”
说完,竹砚转身出去,走到门口时,再次警告道:
“你可别忘了,你侄儿还在我们手里呢。”
出了房间,竹砚揉着僵硬的脸部肌肉,暗骂着慧安老贼尼。
来到前厅,竹砚向刚才配合他恐吓慧安的两个手下问道:
“怎么样,我刚才演的是不是很逼真,你们有没有被吓到?”
手下立马恭维道:“绝对逼真,那笑容我看着都害怕,更别说那小子了,都吓得他尿裤子了。”
竹砚升了个懒腰,笑道:“那劳什子狞笑太费劲了,脸都给我笑酸了,还好那老贼尼妥协了,要是她再狠心一点儿,我就坚持不下去了。”
“现在任务已经完成了,待会儿你们谁愿意当着老贼尼的面试一下药?”
“我我我,我来试药。”两个手下争抢道。
竹砚压掌喊停,言道:“行了,你们两个猜拳,谁赢了谁来试药,这次差事一人记一小功,试药的人额外再记一小功。”
……
据慧安来信“报平安”已经过去三天,这日,慧安终于回到牟尼院,只是她并非一个人回来的,而且她的气色看上去很差。
妙玉得到消息出去迎接,陈颍并未同去,独自回到了自己歇息的禅院。
“师父,你这是怎么了?”见到面色惨白,唇眸无光的师父,妙玉担忧不已。
慧安叹道:“此次外出,遇上了一些事情,先进去再说罢。”
“好,师父你慢点。”妙玉连忙上前搀扶着慧安,回到禅院。
“师父,随你回来的那些是什么人啊?”
慧安叹道:“妙玉,为师大限将至,自知时日无多,今后不能再陪着你了。”
“师父,怎么会这样,你出去前不是还好好的吗?”妙玉紧紧攥着师父的手,泪珠儿如断线一般滑落。
“命数如此,你无需伤感,待为师去后,外面那些人会送我回乡,你就随那人回陈家去罢。”
说完这话,慧安阖眼闭口,喉间蛹动一下,任由妙玉如何悲泣落泪,她再无言语。
慧安,已然无了声息。
隔壁,陈颍静坐屋中,听到隔壁突然响起悲痛怮哭之声,缓缓闭上眼睛。
“长痛不如短痛,自此一别两宽,各自新生罢。”
再牟尼院中为慧安举行了一场法事之后,妙玉遵从师父遗命,将她的遗体交给了随慧安前来的人,带回祖地,落叶归根。
自此,世上再无慧安,妙玉再无师父。
“表姐,咱们走罢。”
妙玉转头看着陈颍,那双明亮的眸子中,有悲伤,更有解脱。
“我今后还会修行,在我想通之前,你不许逼我。”
陈颍笑道:“没问题,只要你喜欢,我就在家里给你修一处雅居,作为你修行之所。”
【等悲伤淡去,你也就能想通了】
自此,妙玉在陈府住下,暂不多言。
回京后,竹砚按例向陈颍汇报工作。
“你小子倒是有些长进,都会攻心为上了,只是太狠了些,慧安那个侄儿今后怕是要恨她一生了。”
竹砚挠头道:“爷,那老贼尼本就是叛徒,老太爷和老爷当年饶了她,结果她又欺骗表姑娘,还作出许多妖事,我也是气不过,才挑拨了一下。”
陈颍道:“罢了,就当给她的惩罚罢。”
竹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问道:“爷,阿朱可是快要来京城了?”
陈颍古怪地看着竹砚,“你小子不对劲啊,上次你回颍川不是才跟她交接过差事吗?怎地现在问我?”
“呃,这个,就是这次演戏吓唬那老贼尼,把我累得够呛,我记得当初算计甄家的时候,阿朱都演技克真是以假乱真,所以想向她请教请教。”竹砚解释道。
“贾家去南省采买小戏官,阿朱新收的记名弟子就在其中,她应该也会一道上京。”
陈颍玩味道:
“不过你要是想学她的本事,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念头罢,她们那一脉神秘到连我也知之甚少,从不外传,你还是别去自讨没趣。”
竹砚讪讪道:“我就是想跟她请教一下如何演戏,免得以后办砸了差事。”
陈颍笑道:“等她进京了,我会帮你说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