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云澹走得很着急,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乔瑜轩都没能反应过来刚刚经历的这一切。
等他回神过来,人都已经清理干净了,只留下几个人帮他收拾屋子。
另外还派了几个人保护他。
人走得急,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
乔瑜轩看了看手臂上的伤口,温润的眼神里夹杂着几分复杂。
江拂悠跟这么危险的人在一起,真的好吗?
他突然开始怀疑了,想到盛云澹那临门一脚,又突笑了一下,他实在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
江拂悠觉得自己快死了。
她在棺材里待了快一天了,厚重的棺材把她困在里面,棺材上方只留了一个三四厘米的方形小口,里面的空气稀薄到她只能仰头贴着那个小口获得一点新鲜的空气。
封闭的环境和危险的境地让她被尘封多年的记忆洪水般涌进来。
上一次被绑架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方式。
她快窒息的时候才得到了释放。
同样在棺材里,同样的黑暗。
上一次是灵魂彻底被剥离以后她才获得了解救。
这一次呢?
江拂悠脑子现在像浆糊一样,乱成一团,又闷又晕。
外面应该是个还不错的天气,光线顺着这个小口进来,她借此能窥见一丝光亮。
贴着小口呼吸了几次,江拂悠手脚无力地靠了回去。
这一次,要待到什么时候?
灵魂难道还要再被剥离一次吗?
当她求生无望的时候,就是这些人计谋得逞之时。
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不清,江拂悠开始担心起慕随夜来,不知道这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她又担心起江遇白和梁笙月来,希望所有的危险都是针对她,而不是她的家人。
她猛地吐了一口气,肺里浑浊不清。
快不行了。
江拂悠又费力地仰面去够那个小口,她现在要大口大口地呼吸才能缓解胸腔里的窒息感。
两三天没吃东西没进水,她现在跟面包似的,谁来都能揍上几拳,她毫无还击之力。
又吸了一口气。
她现在就像一个缺水多时的人,对这一点微薄的空气感到如饥似渴,甚至恨不得全部吸收过来,好宽慰她的缺失。
嗓子干得发疼,呼吸太过于猛烈,江拂悠咳嗽了几声,疼痛撕扯着嗓子仿若有刀在割。
五脏六腑都快咳出来了,头疼欲裂,浑身要散架了似的。
咳出些眼泪来,她才发现眼眶是多么干涩酸胀。
嘴唇上的皮都结痂了,伤口变成硬块,舌头拂过似枯田一般毫无生机。
生命体征消耗到一定程度,人就会发现自己已经快时日无多了。
过往的回忆走马灯一样地拼命往脑子里挤。
完整的灵魂、两条不同的生命轨迹合在一起,渐渐拼成一个完整的江拂悠。
脑子里面,来来回回只有那几个人。
一直没敢去看望的已故的父母、专心帮助她搞研究的哥哥、被她蒙在鼓里的梁笙月、是对手也是朋友,是老师也是长辈的慕随夜、最后才是难以去描绘的盛云澹……
从头回顾到尾,盛云澹出现在她生活中的某些节点,从一个靠边的位置到站在她身边。
江拂悠不由得勾起一个笑容。
蠢、太蠢了。
把自己堵在她身上,却不知道堵错了。
这个笨蛋,总是在她身上做一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她们从一开始的相遇就注定了她们只会是平行线,即使盛云澹再怎么努力,都逃不过这一份命运的安排。
她一直以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到头来还是折在了这帮人手里。
因为坚定的心智,她成了牺牲品和试验品。
多可笑啊……
江拂悠无力地摇摇头,因为有过完整的灵魂,这一次,她即便是死也不会屈服,她要这些人的努力白费!
她怕再一次被剥夺灵魂之后,她对盛云澹的这一份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又变成了那个冷冰冰的江拂悠,她不想,也不要。
她再也不想淡漠家人的关心和疼爱,再也不想无视朋友伸出来的橄榄枝,更不想推开一次又一次凑上来的盛云澹。
江拂悠闭了闭眼睛,酸涩感弥漫而出。
到死了,才发现这男人已经在心底了,光明正大、锣鼓喧天地就走进来了。
赶也赶不走,等她发现的时候,大树已经扎根了。
那一束光线暗了几分。
江拂悠虚弱无力地抬起眼皮望去,想来又快夜幕了。
那一束昏暗的光线在这密闭的空间里,明亮程度似乎在昭告她:日暮穷途了。
嗯,即便是日暮穷途,她也不会妥协。
光线又暗了几分,外面似乎在吹风,小口里灌进来些清冷的风。
不多,却足够让她像久旱逢甘霖的人一样匍匐着伸直了脖子,享受这一缕微风。
轰隆——
要打雷了。
江拂悠黏腻的发丝贴在棺材顶盖上,一小髻发丝被风带起,高度紧绷的头皮都得到了一瞬间的缓解。
打雷就意味着可能会下雨,这也就意味着,她有水喝了。
老天还是眷顾她的,不至于让她死得这么快。
江拂悠嗤笑一声,勉强又靠了回去,总算有了一丝撑下去的希望。
四肢僵硬麻木不能动,她摊开双腿调整着呼吸,沉闷的棺材里因为天气的变化,总算好了些。
她现在处在一片树林的一个坑里,一米左右的深度,四周都是刨开的泥土。
“三十六小时之内没有可能就埋了。”这是她被扔进棺材前霍雄飞说的最后一句话。
现在已经超过了二十四小时了。
刚才陡然升起的希望又破碎了……
双眼无神地盯着眼前的幽深,光已经完全暗下去了,雨也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来。
一滴两滴地滴进棺材里,江拂悠像看到了绝世珍宝一般,立刻就爬了过去。
仰头张口接住掉下的雨水。
嗓子火辣辣的疼痛因为这一滴雨水,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缓解。
总归是冰水。
她无奈地想着,雨水又变大了一些,满脸滴得都是外面打进来的雨水。
棺材的顶盖上落下的雨水打出些滴答声,密密麻麻地灌入她的耳朵。
很吵。
江拂悠此刻却无心去管了,只一心解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