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大了,外头的风也肆掠地刮了起来。
冷意猛地灌了进来,江拂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穿的还是被抓来的时候脱剩的吊带。
胳膊上到处都是青青紫紫的伤痕。
江拂悠轻蹙了一下眉,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她停下了动作,眼里猛然掠过一丝恐惧。
棺材四周都是被刨松的泥土,雨一大,雨水就会混着泥土刮进棺材里。
不用等着霍雄飞的手下埋她,她就会因为泥土覆盖住小口窒息而死。
说不出来这一瞬间心里是什么感觉。
江拂悠脸上突然滴下一滴浑浊的雨水,泥土的气息扩散开来。
她伸手抹去脸上的这一点痕迹,在指间摩挲了一下。
苦笑一声,果然,正如她所料的那样,已经开始了……
更多的雨水混着泥土灌进来,很快棺材里就聚了一层薄薄的水,沾湿了她的裤子。
冰冷又刺骨。
还在继续。
近乎绝望……
雷声贯耳,风声呼啸,雨声急促。
她会死在这样一个晚上,江拂悠想。
一阵脚步声突然由远自近奔来,踩踏着水坑发出噗嗤的声音。
她的听觉猛地敏锐起来,再辨清声音以后脸色沉了下去。
霍雄飞的人。
“快!”
“快点快点!来不及了!”
“埋了赶紧走!”
催促的声音落下,江拂悠面如死灰。
三十六个小时,已经到了吗?
那慕随夜是不是也……
就这样死吗?
江拂悠并不想死,这帮人还没死,她怎么能死?
出于强烈的求救心理,江拂悠使出全力拍打棺材。
咚咚的声音发出来。
几个拿着铁锹的男人开始铲土,“居然还有力气!”
“快!动作得快点!”
“不是我们不救你,你活着也没用了!”一个男人忽然喊出,“司令的命令,别怪我们!”
更强烈的拍打声响起,江拂悠试图发出些声音。
可是嗓子干哑,发出的声音完全传不出去。
她手握成拳头锤着棺材壁,上方泥土沙沙的声音响起,一捧又一捧地铺在棺材上,几粒泥土落进来。
江拂悠连眼眶干涩得已经哭不出来了。
有人用铁锹拍平了泥土,说,“走吧,待会儿下更大了。”
脚步声又远去,江拂悠拍打的声音停了下来,头无力地靠在棺材壁上,那里还有一点隐隐可见的血迹。
要死了……
就这么结束,还真是不甘心啊……
她还有好多想做却没做的事情,还有一个想爱却还没来得及爱的人……
雨水渗透进来,一滴滴落进棺材里,在这封闭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大声。
小口被堵住,空气比之前更稀薄了,鼻息间都是棺材木料的味道,隐隐的,还有沉重的泥土味。
“江拂悠!”一道熟悉的声音如同惊雷,乍然间响彻云霄,落进她的心底。
江拂悠立刻睁开了眼睛,满眼写着不可置信。
“江拂悠!”
她没听错!
江拂悠慌乱地换了一个姿势,头在棺材壁上撞了一下,疼得她有点发晕。
她伸手用劲去捶棺材壁,试图弄出一点动静,好让人发现她。
“盛云澹!”她扯开嗓子回应他的呼喊。
只可惜被淹没在了这个封闭的空间里。
盛云澹浑身早已湿透,环顾了一圈,目光落在这一片的树林里。
他目光所至的地方,泥土像是被新翻过的。
一个想法在他脑子里闪过。
盛云澹猛地朝着那个地方奔去。
脚下一滑,他没站稳直接跪在了那块泥泞的上面。
“我把她活埋了,现在只怕是已经死了。”霍雄飞轻飘飘的语气在脑子里响起。
盛云澹想也没想,伸手就去刨那块泥土,大雨将他整个人都淋湿透了,手指沾着泥土。
“江拂悠!”
他一边挖一边喊,声音撕心裂肺。
江拂悠含着血的嗓音回应着他。
“盛云澹!”
隔着一层棺材壁,隔着一层泥土。
他们互相呼唤着对方的声音,却谁都听不到谁的。
“江拂悠!你敢死一个试试看!”
“江拂悠,我还没跟你结婚呢!”
“江拂悠!不准死!”
“对不起江拂悠,我来晚了,我来晚了……”
男人有些失控,双目猩红地盯着眼前那一片土地,眼神逐渐失去焦距。
“江拂悠,你还没给我一个名分呢!不准死!下黄泉了我也给你拉回来。”
他还没跟江拂悠谈恋爱,还没做饭给江拂悠吃,还没让江拂悠看到他优秀的一面,他还没让江拂悠完全爱上他……
他还没有和江拂悠有一个家……
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就这样离他而去……
不可以的,盛云澹用手拨着泥土,酸涩感弥漫四肢百骸。
他越想越怕,恐惧犹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裹得死死的。
一想到江拂悠,他的心就像被千万根针刺着,密密麻麻的疼痛侵蚀全身。
滚烫的泪水一次次被暴雨冲刷而去。
他拼命地喊着江拂悠的名字,这个他早就认定了的爱人。
江拂悠是他的,谁也抢不走!
“江拂悠,不准死!你敢死一个我看看!”
江拂悠听得有些想笑,泪水滚滚而出。
这男人,骨子里的霸道一点没改。
她鼻头有些泛酸,脑子里的面容越发清晰,江拂悠伸手试图去触碰那温热的面容。
手指抬到空中。
“我不死。”她张了张嘴,身体逐渐靠在了棺材壁上,手指无力地垂下来。
盛云澹,我也不想死的……
……
“江拂悠!我他妈那么爱你,你要死了我怎么办?”
“江拂悠!求你了,求你了,撑一会儿,再撑一会儿!”
“江拂悠,你还没爱上我,不准死!不准死!”
“江拂悠,你要死了,我就找你去,我说到做到。”
歇斯底里的声音混杂着剧烈的雷声,暴雨如注。
终于见到了一点棺材盖,盛云澹眼里闪过一丝光亮,更专注地朝一个地方挖去。
深棕色的泥土混着指间的鲜血变成了棕黑,盛云澹却无心顾及着这些。
一边喊着江拂悠的名字,一边喊盛齐。
盛齐带着人过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盛云澹满身是泥地跪在地上,双手不停地刨开泥土,湿哒哒的头发垂在额上,雨水打湿了他的面容。
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听到他脆弱又爱上了地一遍遍喊着江拂悠的名字,近乎疯狂。
谁也没敢去拉他,铁锹一铲又一铲地把棺材刨了出来。
盛云澹声音都已经沙哑了,盛齐目光复杂地落在他颤抖的眼睫和双唇上,不由自主地对这个未来的家主产生了一些敬意。
棺材被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