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
夏尔在镜子里对上了一双红色的眼睛。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的塞巴斯蒂安上前几步把人打横抱起,用不赞同的语气发出询问:“您怎么没穿鞋?”
夏尔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不过他很快调整了过来,只是双手还是忍不住抵在塞巴斯蒂安的肩膀上:“忘记了。”
塞巴斯蒂安把人重新放回到床上,然后转身去为他准备红茶:“今天为您准备的是格雷伯爵茶,早餐是传统的英氏早餐,搭配有司康饼和牛角面包,您要用哪一种?”
“......牛角面包。”
“我知道了。”
厚重的窗帘被塞巴斯蒂安仔细的束好,窗户外面阳光灿烂,有几只小鸟停在枝头发出悦耳的鸣叫,一切似乎与平常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一身漆黑的执事也如同往常一样为夏尔提前准备好了更换的衣物,可是在他伸手去解睡袍的扣子时,他的手却被夏尔给按住了。
“少爷?”塞巴斯蒂安不解的歪了歪头。
“交易......算是正式成立了吗?”
夏尔的睫毛轻轻的颤了一下,他并不是那些生活在象牙塔里天真的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他很清楚,昨天晚上恶魔并没有做到最后......
他不清楚对方为什么会突然放过自己,他也不在乎那个,他只想知道交易是不是真的成立了。
“哦呀?”塞巴斯蒂安完全没有想到固执又爱面子的夏尔会直接把这话问出口,他怔了一下,然后轻轻地勾起唇角:“少爷居然那么心急吗?”
“这么看来,少爷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居然这么快就已经喜欢上‘糖果’的味道了。”
“你......”夏尔的脑海中飞快的闪现过某些让他面红耳赤的画面,原本微微泛白的脸颊像是被火焰点燃了一样迅速涨红了。
“没有那回事,”夏尔微微抬起下颌,深蓝色的眼睛里看不清任何真实的情绪。“你只要告诉我答案就好。”
“昨天晚上的报酬我很满意。”
实际上塞巴斯蒂安有些后悔没有早一点与夏尔进行“交易”了,白白错过了不少可以近距离触碰夏尔灵魂的机会。
他已经饿了太长时间,能够透过皮肉稍微品尝一下那美味的甜点也是好的。
不过,他似乎有些低估了少爷的灵魂的美味程度,也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差一点就直接将那个属于自己的灵魂一口吞掉了......
为了克制住这种冲动,夏尔的一身光滑的皮肉便遭了殃。
听了这句话夏尔按住塞巴斯蒂安的手缓缓地放下来了,布满各种痕迹的皮肤也很快暴露在了空气当中。
塞巴斯蒂安轻轻皱起眉头,完全没想到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自己留下的这些伤口会变得这么糟糕。
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轻轻抚过一个有些青紫的牙印,粗糙的布料引得夏尔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真的非常抱歉。”塞巴斯蒂安单手抚胸深深地弯下了腰,“我这就去为您准备治愈伤口的魔药。”
夏尔并没有制止塞巴斯蒂安的行为,毕竟顶着这么一身印子出门确实很不像话。
就算埃里克已经猜到了什么,他也不想让自己的堕落彻底在对方的眼前曝光。
可是,直到霍格沃茨开学的那天,夏尔都没有在宅邸里再次见过埃里克。
夏尔知道埃里克在躲着自己,不过他不仅没有想要强求什么,反倒还隐隐的松了一口气——发生了这种事情,就算是他也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埃里克了......
说他胆小也好,说他懦弱也罢,这一次他想要稍微逃避一下。
“埃里克少爷,夏尔少爷的车已经离开了。”田中管家对坐在书桌前熬的两眼通红的埃里克这么说道。
“我知道了。”埃里克翻看文件的手指顿了一下,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
“还有什么事情吗?”
“埃里克少爷,您与夏尔少爷吵架了吗?”
“没有。”埃里克皱了皱眉,语气有些冲:“如果没有其他事情你可以出去了。”
田中管家却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小主人。
被他看着的埃里克感到一阵心虚,他不自觉地抿紧了唇。
“我......我做错了事情。”埃里克攥紧自己的手指,“很糟糕的事情。”
“夏尔现在一定不想看到我。”
如果不是他的话,夏尔也不会......
都怪那个该死的恶魔!!!
埃里克恨恨地咬了咬牙。
“不会的。”田中管家看着脸色难看埃里克,用一种无比笃定的语气说道。“夏尔少爷很重视您,在离开之前还特意朝着书房的方向看了几眼呢。”
“真、真的吗?”埃里克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你是说夏尔没生我的气?”
“如果做错了事情就应该好好的道歉才行,逃避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夏尔少爷与您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我相信他一定会原谅您的。”
“可是......”埃里克有些迟疑。
他对田中管家的话持怀疑态度,毕竟这次他惹出的乱子可不是什么小事儿。
“身为凡多姆海恩家的当家,是不可以因为这种事情而产生动摇的。”田中管家对着埃里克微微躬身,“与其止步不前,倒不如努力寻求解决问题的办法。”
埃里克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好半晌才重新放下,他抬眼看了田中管家一眼,低低地叹了口气:“您还真是严格啊,老爷子。”
“在主人产生困惑的时候,为主人提供解决问题的思路也是执事应尽的职责之一。”
“麻烦您帮我准备车吧。”
“您要去追夏尔少爷吗?稍微开快一点的话,应该能够在火车发车之前赶上。”
“不,” 埃里克从椅子上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去找undertaker。”
或许undertaker有办法可以解决那个恶魔。
然后......
意料之外的埃里克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嘻嘻嘻嘻,这种事情,小生做不到呢。”将双手拢在长长的袖子里面的undertaker像游魂一样脚不沾地的围着埃里克转了两圈。
“可是你不是......”
一个有着长长的黑色指甲的手指轻轻地抵在了埃里克的唇上,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嘘——小生已经放弃那个身份很多年了,小生现在只是undertaker而已。”
埃里克乖乖地把后半句话给吞了回去,但还是不死心地追问了一句:“真的没有任何办法吗?”
“如果只是想要杀死恶魔其实不是什么难事,”undertaker歪了歪头,遮挡住大半张脸的银色长发中露出一只黄绿色的眼睛。
“只不过,杀死恶魔的后果,小伯爵你或许不会高兴。”
“为什么?”
“呐,小伯爵,人类的灵魂其实是一种很有趣的东西。”undertaker竖起一根手指,声音有些飘忽不定:“复杂又脆弱,精巧又坚韧,哪怕是小生也没有办法完全参透其中的奥秘。”
“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小少爷的真实身份了吧?”
埃里克点了点头。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小少爷的灵魂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埃里克突然怔住了。
“这可是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才会造成这样的现象?要知道他可是几千年来唯一的一个特例。”
undertaker在死神派遣协会任职几千年,自认为也算是见多识广,可是从异世而来的灵魂他真的只见过这么一例。
这个发现让他感到兴奋又好奇,所以很自然的,他一直都有在暗中关注着那对异世而来的主仆,想要从他们身上找到更多的乐趣。
更何况,那个与恶魔签订契约的男孩以凡多姆海恩为名,如果可以的话,他当然也愿意帮助他摆脱被恶魔吞噬的命运。
作为曾经的“传奇死神”想要隐在暗处不被发现对undertaker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而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得出了一个让他有些心塞的结论。
“小生认为,小少爷的存在大概率和执事君、和他们之间的契约有一定的关系。”
埃里克的声音有些干涩:“你的意思是......”
“杀掉执事君,小少爷的灵魂很可能也会消失。”undertaker黄绿色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埃里克,眼中没有丝毫的笑意,“当然,只是有一定的概率。”
“如果小伯爵你......”
“不行!”埃里克厉声打断了undertaker的话,“今天的话就当我没说过。”
“真的么?”undertaker用一种蛊惑的语调轻声问道,眼中闪烁着无机制的光芒,“哪怕他消失之后,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可能会重新回到身体里?”
你想要保护的究竟是真正的弟弟,还是那个在累累白骨中重新站起来的孩子?
撒,让小生看看你的选择吧......
埃里克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确定。”
在埃里克看来,两个夏尔都是他的弟弟,不管是哪一个他都没有办法舍弃,而之所以会做出这种决定是因为他没有办法拿夏尔的安全做赌注。
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他也无法忍受夏尔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可是,如果这样的话......
埃里克不由得有些挫败,他低声嘟囔了一句:“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难道夏尔在被吞食掉灵魂之前要一直承受那种屈辱,一直跟恶魔绑在一起?
那种生活,只要想一想就让埃里克感到一阵窒息。
都怪他,是他把夏尔彻底推进了深渊......
埃里克恨不得能够回到几天前亲手打死那个给恶魔下迷情剂的自己。
“嘻嘻嘻,”undertaker慢吞吞地将双手拢在胸口,他弯下腰凑近埃里克:“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想要达成目的非常的困难,作为他的血亲,你也得付出相当大的代价才行。”
“就算这样,你也愿意么?”
埃里克看了undertaker一眼,似乎是在诧异他为什么会提出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
“当然。”
“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undertaker的嘴里突然爆发出了一阵狂笑,他双手捂着肚子几乎要笑倒在地上:“这可真是小生这些年来遇到的最有趣的事情了。”
“接下来的剧目,还真是让人期待呢~”
......
新学期对于夏尔来说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除了身上时不时会多出一些不体面的痕迹之外,倒是和过去区别不大。
人类是一种适应性极强的生物,抛弃了某些不必要的羞耻心后,夏尔在面对塞巴斯蒂安的时候已经能够保持常态了。
反正除了最后一步,该做的不该做的已经都做了个遍,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更何况恶魔的技术还算不错,夏尔本人也不是没有从中感受到乐趣。
其实夏尔一直认为,他在塞巴斯蒂安的眼中不过是个用来逗乐子打发时间的宠物,只不过他的这个“饲主”情绪还算稳定,除了有些恶趣味之外并不会对“宠物”施加什么惩罚。
所以,他应该感到庆幸吗?
夏尔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荒谬又烦躁的情绪,他皱了皱眉抬手推开了将头埋在自己脖颈间把自己当蛋糕咬的塞巴斯蒂安。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寝室了。”夏尔一边说一边抬起下巴示意塞巴斯蒂安帮自己整理身上有些凌乱的衣服。
这副用过就丢的架势简直要把塞巴斯蒂安给气笑了。
“哦呀,少爷您是在小瞧我吗?”塞巴斯蒂安两只手圈住了夏尔的细腰,威胁性十足的把他按到了自己的腿上。
“如果我没有记错,保证主人的身体健康也是执事的职责之一吧?”夏尔弯了弯唇角,突然开口说道。
“你会为了那种事情,破坏自己一直坚持的美学吗?”
“塞巴斯蒂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