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家靖阳侯府。
木邵衡、傅玉舒和蝶衣,率先抵达靖阳侯府。
傅啸贞作为今日的东道主,早早候在了大门外,远远瞧见木府的马车拐进巷子口,他就走下台阶站到了路边。
“镇边王、王妃、郡主。”木邵衡一行人挨个下马车时,傅啸贞非常守礼地一一拱手请安。
见他如此,刚从马车厢里钻出来的蝶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三叔,你总是这么客气。”
“礼多人不怪。”傅啸贞笑着看向车辕上的蝶衣。
“若我偏要怪你礼数太多,让我不自在了呢?”
蝶衣一身浅紫色长裙跳下马车,像一只绚烂的紫色蝴蝶轻盈地落在傅啸贞面前,她调皮地打趣道。
傅啸贞:……
甚少与女子打交道的傅啸贞,一时被郡主的调皮给问住了。
足足愣了好一会,才微微红着脸道:“那我以后……少、少……减少点礼数?”
“三叔,你真不经逗,瞧你……脸都红了。”蝶衣抬眼看着傅啸贞,越发笑得灿烂了。
这时,木邵衡和傅玉舒全都看了过来。
傅啸贞:……
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脑勺,略略有些紧张。
傅玉舒见状,走过来宽慰道:“三叔,蝶衣跟您开玩笑的,莫放在心上。礼数不礼数的无所谓,只要三叔自在就好。”
“嗯。”傅啸贞点了点头。
一行人走进大门后,傅啸贞又冲着木邵衡做了个“请”的手势,恭恭敬敬道:“王爷这边请。”
蝶衣见了,却又“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傅啸贞被她弄的,下意识又想去摸后脑勺,不过最后忍住了,把手强行搁去了腰后。
但他的耳朵出卖了他——很不正常地泛起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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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今儿出门早。
马车内,傅玉筝美滋滋地靠在高镍的肩膀上,夫妻俩腻歪在一块聊天。
说是聊天,实际上,主要是高镍在不停地说,傅玉筝主要负责倾听,倾听高镍说的那些官员后宅的趣闻。
高镍真的好会说啊,每一个都讲的绘声绘色,比专业说书的还精彩!
傅玉筝听得那叫个津津有味!
“……太子妃的大哥苏承瑞,不是被关进刑部大牢了吗?结果,你猜他二弟苏承海(揭穿沈嫣、跟高晏打架斗殴的那个)这阵子干了什么事儿?”
高镍捏了捏傅玉筝的小鼻尖,突然笑着问道。
傅玉筝一把拍开臭男人使坏的手,猜道:“运用自己的人脉,四处为他大哥打点,期盼能救下他大哥,不判死刑?”
高镍听了,直接“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难道不是?”傅玉筝问道。
高镍笑道:“那位二公子苏承海啊,直接搜罗了他大哥为官以来的,所有贪污受贿的证据,一股脑儿全部交给了刑部。”
“这下子苏承瑞罪上加罪,直接判了斩立决。昨夜已经处决了。”
傅玉筝:???
这、这是该夸二公子苏承海为人正直?大义灭亲?
还是不配为人?
傅玉筝正眨着眼,一时心绪复杂时,忽地,马车一个震动,再然后就停止不动了。
“怎么了?”高镍扬声问道。
青川骑着马,来到车窗边,回禀道:“主子,马车坏了,恐怕跑不了了。”
傅玉筝:???
不是吧,好不容易今儿出门早,又要被马车耽搁得……迟到?
傅玉筝当即蹙了眉。
高镍见状,用指腹抚平她的两条眉毛,笑道:“迟到不了,大不了夫君带你骑马,咱俩一路骑着去。”
骑马啊?
“好主意,十一月的天,秋高气爽,沿途的风景也很美!”傅玉筝很是满意,“吧唧”一下亲了高镍侧脸一口,算是奖励他。
说干就干,高镍一把将傅玉筝抱下了马车,再掐住她腰肢往上一托举,就上了马背。
两人共乘一骑。
一夹马腹,直接飚了出去。
“镍哥哥,骑马可比乘坐马车快多了,今日咱俩能提前到呢。”傅玉筝笑得双眼弯弯。
“那必须的。”高镍搂紧她腰肢,挥舞马鞭就连抽马屁股好几下,速度越发快了起来。
可谁能料到,一刻钟后,疾驰的他俩居然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救命啊,救命啊……”
“求你们行行好,救救我哥哥吧……”
“求求你们……”
傅玉筝和高镍听到后,不由得双眉紧蹙。
放慢马速后,只见不远处的马路上发生了车祸,地上横躺着一个浑身血迹的白袍少年,少年身边跪着一个粉裙少女。
求救的正是这个粉裙少女。
“咦,很有些眼熟呢。”
傅玉筝定睛一看,呃,那恸哭的少女居然是四姑娘傅玉萱。
而浑身血迹横卧在地的白袍少年……竟是几年前,将傅玉筝卖去青楼的那个二堂哥,傅景明!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当年没弄死傅景明,只是借他之手败光了二房的家产,过上了拮据的穷日子,算是便宜了他。
今日居然撞见他浑身是血的瘫软在地?
瞧瞧,也不知怎么搞的,身上的衣袍擦破了好几处,似乎在地上被拖行了一路?
正在这时,四姑娘傅玉萱远远瞧见了傅玉筝和高镍,她几乎毫不犹豫地站起身奔了过来。
“筝儿,筝儿,求求你救救我二哥吧。”
“方才我和二哥走在路上时,身后突然窜出一辆马车,将我二哥给撞飞了不说,还压断了两条腿。”
“现在失血过多,再不及时医治,他会死的!”
傅玉筝闻言,直接瘪了嘴。
将她卖入窑子的仇人,死了就死了呗,与她何干?
指望她出手搭救?
做梦!
只见傅玉筝嘴角划过一丝讥讽,冷笑道:
“四姑娘,你求错人了,我傅玉筝不是天上的菩萨,从不搭救……早就该死之人!”
听见这话,傅玉萱身子一僵。
怔了片刻后,傅玉萱仍不死心,继续求救道:
“筝儿,我二哥到底是你的亲堂哥啊,求求你看在血缘关系上,看在咱们祖父活着时很疼爱他的份上,你就行行好,带他去医馆吧。”
这时,傅玉筝笑道:“行行好?成,没问题,我可以立即送他走,减轻他的痛苦。”
傅玉萱正要感激地道谢时……
却听傅玉筝转头吩咐青川道:“青川,找几个人,将地上那个浑身血迹的人丢去乱葬岗。再寻几头饿狼来,顷刻间就能吃光肉体的那种。”
傅玉萱:???
所谓的“立即送他走,减轻他的痛苦”,竟是要送她二哥上西天?
“不不,傅玉筝,你不能这么做!”
“你不能!”
傅玉萱连忙张开双臂,护住地上的傅景明,朝傅玉筝摇头道:
“傅玉筝,你冷血,见死不救,都可以,没问题。但请你不要再二次伤害我哥哥!”
“你走,你们走,我求别人帮忙便是!”
傅玉萱泪水涟涟,崩溃地哀嚎道。
傅玉萱神情激动地叫她走?
说实话,傅玉筝活了两世,还是头一次见傅玉萱如此歇斯底里的样子。
应该是近一年二房遭遇了太多变故,家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其实是死了),二房彻底毁了。
傅玉萱再理智,也终于受不住了吧。
看着眼前的她,不禁回想起傅玉萱上一世的……好日子来。
上一世啊,自家死的死,惨的惨,而二房则逐步迎来了泼天的富贵。
——首先,爵位到手了!
——其次,自家娘亲的巨额嫁妆也被他们合法地继承了!
而大堂哥傅景玄袭爵后,傅玉萱直接平步青云,成了侯爷的嫡亲妹子,要地位有地位,要嫁妆有嫁妆。
后来,更是高嫁。
靖王妃(香贵妃的儿媳妇)病死后,傅玉萱嫁给靖王,一跃成了靖王妃!
成了整个家族里嫁得最好的,地位最崇高的!
换言之,上辈子,傅玉萱才是整个二房飞黄腾达的……最大受益者!
思及此,傅玉筝嘴角轻轻一勾,随后收回眼神,轻轻对身后的高镍道:
“镍哥哥,咱们走吧。至于那个恶人(二堂哥傅景明),自有天收。”
高镍听了,淡笑道:“好。”
说罢,调转马头,夹住马腹,直接飚了出去。
咦?
就这么走了?
高镍也同意?
岂非太过便宜二堂哥傅景明了?
关于这个……
只见快速跑完两条街后,高镍又渐渐放慢了马速。
他见傅玉筝的好心情似乎被傅玉萱兄妹俩给影响了,便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小耳垂,笑道:
“怎么,没弄死那个恶人,心底不痛快?”
傅玉筝轻轻摇了摇头,小声道:“不是的,只是骤然见到他,回想起了很多……不愉快的往事。”
这份不愉快,还是上一世的,今生无能为力去改变的那种,想起来怎能痛快?
所以,傅玉筝难免感慨万分,好心情也跟着一道没了。
这时,高镍又亲了亲她耳垂,低声哄道:“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你的未来有我,咱俩一定能幸福地走过一生。”
“我,为夫我很贪心,只一生不够,我还要你的生生世世。”
听到这话,傅玉筝忽然“噗嗤”一声笑了,轻轻捶了男人大腿一下,娇笑道:“镍哥哥,你果然很贪心。”
“怎么,这份贪心,筝妹妹不想要吗?”高镍很认真地凝视娇妻的眼神,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傅玉筝察觉到了男人炙热的眼神,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当然想要!跟镍哥哥在一起,很幸福的。”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高镍笑得一脸轻松。
随后,高镍握住她的两只小手,笑道:“筝妹妹,你知道为何我今日……会放过你二堂哥吗?”
那个混蛋,曾经为了区区两万银子,可是把他的筝儿卖去了窑子里啊。按照高镍的心性,该以最狠辣的手法弄死他才对啊。
今日居然会大发慈悲地放过?
闻言,傅玉筝蓦地笑了:“我知道。”
高镍笑道:“哦?你知道?”
傅玉筝很肯定地点点头:“当然。”
高镍越发来了兴趣:“那你说给我听听。”
马背上,傅玉筝转过身子来,换个坐姿——改成侧坐。然后一把搂住高镍的脖子,红唇亲密地贴上他耳朵,甜蜜蜜地道:
“因为呀,当年若不是二堂哥把我弄进了青楼,镍哥哥就不可能与我有交集,有进一步的关系。”
换言之,她和高镍之间的真正媒人,其实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坏透了的二堂哥。
不管二堂哥是不是歪打正着,他都无意间起了纽带关系。
听了这话,高镍蓦地一笑:“这你都能想到?咱俩真不愧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筝儿啊,跟你说句实话,当年你在青楼扑上我时,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想。”高镍坏坏地笑道。
“什么念想?”傅玉筝成功被吊起了胃口,立马追问道。
高镍一脸坏笑道:“睡了你。”
傅玉筝:……
真不愧是狗男人!
敢情那会子就对她的身子打歪主意了呢!
“谁叫你生得美呢,还那么能撩。”高镍压低声音笑道,“你都不知道,那夜之后的好多个夜晚,我的梦境里全是你,各种各样的姿势被你撩。”
傅玉筝:……
高镍继续笑:“有一次,你裙子都脱了,我正要搂住你睡,突然被下属给吵醒了。恨得我直接罚他绕着锦衣卫卫所跑了两百圈!”
傅玉筝:……
呃,这个狗男人,春梦是真的多啊!
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
等等,狗男人嘴里被惩罚的下属,不会是青川吧?
呃,青川真真是可怜,因为一个春梦被自家主子给罚了。
傅玉筝无比同情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策马跟着的青川。
高镍顺着她的目光,也看了过去。
正要策马上前禀报消息的青川:……
心头咯噔一下,难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事?
要不能被两个主子同时看?
哎哟喂,刹那间紧张死了青川,面皮和浑身的皮全都紧绷了起来。
但有要事禀报,不得已,迎着主子们的视线,他硬着头皮加快马速追了上去。
“主子,傅景明车祸事件调查清楚了,是首辅大人聘请的江湖杀手干的。”青川在高镍耳畔压低声音道。
傅玉筝也听到了,心中颇感意外,首辅大人一向与二堂哥傅景明无交集,好端端的……杀他干嘛?”
这时,却听青川又道:“原本,那个杀手的目标是四姑娘傅玉萱,阴错阳差,才撞倒的傅景明。”
傅玉筝:???
先是怔愣住。
随即想起上回高镍跟她提过,说是陈沛亭迟迟不迎娶傅玉萱,是因为首辅夫妇不愿意,一直拖延,甚至想制造意外弄死傅玉萱,然后换门好亲事。
没想到,这么快就执行了。
傅玉筝摇了摇头,这傅玉萱的好运气,莫非全被上一世用完了?
“怎么,你心软了?想救他们?”高镍贴在她耳畔,笑道。
傅玉筝:……
怎么可能?
上一世自家的厄运全是拜二房所赐,便是傅玉萱本人……也未必无辜。
譬如,上一世傅玉瑶伙同高晏剐下自己的脸皮,顶替自己成了国公夫人,这里面……有没有傅玉萱的手笔?
傅玉萱是知情,还是不知情?
以傅玉瑶那个脑子,真的能想出人皮面具这种法子来?
有没有可能是聪慧的傅玉萱指点的?
当然,关于这个,傅玉筝没有丝毫证据,不能乱扣帽子。
但是,退一万步说,就算傅玉萱事前可能不知情,那事后呢?
傅玉萱作为傅玉瑶的亲妹妹,对傅玉瑶多了解啊,接触到换了脸的“假国公夫人”,她怎么可能识别不出来?
识别出来后呢?
可有想过为枉死的苦主傅玉筝讨个公道?
肯定不会!
傅玉萱只会坐享其成嘛,让“假国公夫人”傅玉瑶成为她强大的后盾!为她日后高嫁靖王,成为靖王妃铺路!
思及此,傅玉筝对高镍斩钉截铁道:
“二房的人,与我毫不相干。他俩这辈子结局如何,全是他俩自己的命。”
对于傅玉萱,她无愧于心。
对于二堂哥傅景明,她此时此刻不落井下石,便是对他这个“媒人”最后的谢礼。
闻言,高镍点了点头。
随后,高镍转过头去,低声交代青川:“不插手,不干预,不改变他们的命格。但是,注意收集首辅家杀人的罪证。”
青川立即领命,下去布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