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眼睁睁看着傅玉筝和高镍走后,四姑娘傅玉萱难受得直捂胸口,但这份钝痛也只维持了几个瞬息,她就又调整好了状态,开始向路人高声求救。
“各位好心人行行好,帮我将哥哥送去最近的医馆吧……”
“求求你们了……”
“我是首辅家大公子的未婚妻,你们的大恩大德,我会铭记并感恩的。”
不得不说,傅玉萱确实聪慧,关键时刻将“首辅家”给摆了出来。
路过的行人听到“首辅”二字,确实出现了不少心动的。
只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从马路对面的大酒楼出来,他恰好听到了“首辅家大公子”几个字。
不由得多瞅了傅玉萱几眼。
“去,给本王打听清楚,她是否真的是首辅家大公子的未婚妻。”
这位贵公子交代完小厮,便径直朝着傅玉萱走了过去,笑道:“这位姑娘,本公子身边恰好带了一位大夫,可以给你哥哥瞧瞧。”
傅玉萱听了,激动得泪花闪烁,连忙不停地道谢。
贵公子摆摆手,温和地笑道:“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随后,一个身穿青衣锦袍的老大夫,蹲去了伤者傅景明身边,查看一遍伤势后,当即从医药箱里掏出云南白药来止血,又用绷带固定住两条断腿……
“这位公子的腿已经彻底断了,日后站不起来了。”老大夫一边绑绷带,一边交代傅玉萱,“给他买个带轮子的轮椅吧。”
言下之意,傅景明变成了残废。
终身残疾那种。
虽说傅玉萱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听到这个事实,还是难受得直飙泪。自己家的日子真的是越过越难。
傅玉萱心头忍不住数落哥哥,待在寺庙里念书多好,非得下山来做什么呀?
白白找罪受不说,他们二房最后的一个青壮年……也折了。
从此,二房彻底凋零,再无出头之日了。
正在傅玉萱悲伤不已时,贵公子出言安慰道:
“这位姑娘,古语有云,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你家哥哥今日摔断了腿,来日未必换不来福啊。你说是不是?”
傅玉萱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是,多谢公子吉言。”
“你府上住哪?我可以送你们回去。”贵公子道。
“初次见面,多有叨扰,真是非常不好意思。”傅玉萱面对陌生人是有防范心理的,轻易不会透露居所。
但今日……她委实需要帮助。
所以,傅玉萱稍稍客气一下,便任由贵公子身边的下人将哥哥抬上了马车,她自己也一同坐上了马车。
就这样,贵公子将他们兄妹俩送回了府。
下马车时,贵公子抬头看了看大门口上悬着的牌匾,随口念了出来:“傅宅。”
傅玉萱颇有些不好意思,原本他们二房也是靖阳侯府的一份子,后来被镇边王妃傅玉舒给封了院门,赶了出来,变成了独立的宅院。
这才临时起了个名字“傅宅”。
换言之,“傅宅”两个字里,其实包含了一层委屈和无奈。
若是可以,傅玉萱愿意用一辈子“靖阳侯府”的牌匾。
贵公子对傅玉萱家族的事情,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见她面露尴尬之色,当即不再多言,换个话题笑道:
“已经将你们兄妹俩送回府了,本王还有旁的事,便不再多逗留。就此别过。”
贵公子说罢,转身重返马车。
本王?
傅玉萱闻言,整个人怔住了。
随后,她确信自己耳朵没听错,当即将马车来来回回打量了几遍,可这位王爷显然是微服出巡,车身上丝毫没有彰显身份的徽记。
傅玉萱连忙询问一旁的小厮,小声道:“这位小哥,你家王爷是哪位?”
小厮道:“当今靖王殿下。”
靖王殿下?
香贵妃的儿子靖王?
如今最炙手可热的皇子,传言要与太子殿下争夺储君之位的靖王?
傅玉萱懵了一下,待她回过神来时,靖王的马车已经启动。
她连忙追到车窗口,大声道谢:“今日多谢靖王殿下搭救,您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
马车内的靖王挑开窗帘,冲她淡淡笑道:“举手之劳,傅姑娘不必挂在心上。就此别过。”
说罢,窗帘缓缓落下,隔绝了彼此的视线。
傅玉萱停住脚步,没再多言,对着马车离去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再抬头时,她内心很是复杂。
她知道陈沛亭的嫡出妹妹曾经是太子妃,如今的庶出妹妹是太子殿下的良娣。换言之,首辅一家一直以来都归属于太子一党。
而靖王是太子的政敌。
所以,她作为首辅家的准儿媳妇,今日欠下的人情债,注定是还不了了。
“靖王殿下,您的善心,小女子会铭记在心,天天向菩萨祈祷您长命百岁,一辈子健健康康的。”
她对靖王的祝福只能是这些了,“荣登大宝”“君临天下”之类的僭越话,她不会说,也绝不会祝福。
在傅玉萱眼底,靖王殿下最好的结局,莫过于安安分分做个闲散的富贵王爷,莫贪恋不属于他的那个位置。
最后的最后,傅玉萱对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再次深深鞠了一躬:“靖王殿下,祝您好人有好报。”
那边,马车内。
靖王对傅玉萱感恩戴德的神情,毫不在意地一笑。
“小春子,你想法子将今日救助他们兄妹俩的事情传到首辅家去,尤其要传进陈沛亭耳里。”
靖王吩咐心腹小厮道。
心腹小厮闻言,立即应下:“小的知道怎么办,靖王殿下放心。”他非常清楚,今日他家主子救下傅玉萱哥哥,并非出于善心,而是出自政治考量。
听闻前任太子妃被废后,新送入东宫的陈良娣并不得宠,首辅家与太子殿下的关系已经远远没以前亲密了。
正是窥到了这个空子,靖王殿下才出手相救的。
期望能通过傅玉萱,悄悄地搭上首辅家。
呃,亏得这个算盘高镍没听见,否则怕是得笑死过去。
首辅家连傅玉萱都想杀掉,靖王还指望通过傅玉萱搭上首辅家?
啧啧啧,靖王殿下的情报消息,比锦衣卫的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啊!
~
“镍哥哥,又快迟到了!”
“快点,快点,再快点!”
因为傅玉萱兄妹俩的事儿,耽误了不少功夫,傅玉筝便不停地催促高镍。
高镍很配合,一鞭鞭抽向马屁股,激得马儿一路狂奔。
一刻钟后,终于卡点抵达了娘家靖阳侯府。
傅玉筝松了口气,今日总算没有迟到。
这时,傅啸贞已经站在大门口等候多时了,一见到他俩,便笑道:
“高大人,筝儿,快进去吧,舒儿他们全都盼着你俩,在里头等着呢。”
傅玉筝听了,立即眉开眼笑道:“姐姐和姐夫已经到了?”说罢,就拉着高镍大步往三房走去。
走着走着,傅玉筝突然想起来:“三叔,我是不是该先回上房探望一下我娘亲和弟弟啊?”
一来就直奔三房,显得很没孝心呢。
闻言,傅啸贞但笑不语。
高镍眼尖,一眼看懂了傅啸贞眼底的笑意。
果然,抵达三房院门时,一眼瞅见丈母娘陶樱,正带着两个五个月大的小男娃在院子里玩耍呢。
两个小男娃穿着红色的小褂子,可爱的紧。
傅玉舒手里抱了一个,木邵衡手里抱着另一个,崔娇娇和傅凌皓则负责用小铃铛逗小娃娃笑。
一见这情景,傅玉筝乐了。
这一世,她娘家的小日子真真是其乐融融,幸福又滋润呢!
“娘……”
傅玉筝率先跑去陶樱怀里撒娇,抱住娘亲好一阵子不撒手,闻着娘亲身上的皂角香都觉得格外的美好。
“多大了,都为人妻了,还跟个小女娃似的撒娇。”
陶樱嘴上这么说,手却跟以前一样,宠溺地摸上了小女儿的后脑勺。
傅玉筝笑着抬头,然后就对上了娘亲的一双桃花眼,眼底漾着幸福甜蜜的笑意,光是这一眼便能深深地体会到,这一世的娘亲过得很满足。
确实满足啊,夫君始终如一地爱她,两个女儿高嫁如意郎君,还多出了三个儿子!
堪称完美人生!
“娘,您笑起来真美,女儿就爱看您笑。”傅玉筝趴在陶樱怀里,真心地夸赞道。
陶樱一听,笑得更灿烂了。
不过小女儿到底出嫁了,是少妇了,哪怕陶樱很想一直抱着不放手,也不得不松开了她。
傅玉筝恋恋不舍地从娘亲怀里出来。
结果,一转头,居然瞧见高镍从木邵衡怀里抢走了小男娃,“吧唧”一下,就在小男娃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陶樱见了,笑道:“看来高镍也很喜欢小娃娃啊,筝儿,你们打算何时要个孩子啊?”
傅玉筝:……
不是吧,娘亲又开始催生了?
“呃,那个……娘,我们还不着急,过个两年吧。”
她和高镍想法一样,先潇潇洒洒过足了二人世界……再谈其他的。再说了,她自己还是个“少女”呢,怎能给一个娃娃当娘呢?
怕娘亲继续催,傅玉筝说罢,麻溜地奔去了高镍身边,也去逗小弟弟玩了。
陶樱:……
这小女儿和大女儿的反应如出一辙啊,一听说“生孩子”就赶紧溜。
陶樱摇了摇头。
这时,她的目光扫到了儿媳妇崔娇娇身上,只见娇娇依旧身材纤细苗条,口味绝佳,正在大口大口地吃烤串呢,一看便知还没怀上。
陶樱忍不住想到,莫非娇娇和凌皓也在避孕?吃的也是高镍给的药丸?
这三对年轻人是真的会玩,一个个的都不要孩子,只想着先潇洒。
好在,陶樱比较想得开,儿女们还年轻,劝不动,便随他们去了。
那边,傅玉筝从傅凌皓手里夺过一只红色铃铛,摇得“叮铃铃”作响,晨哥儿瞪大眼睛盯着红色铃铛直瞅。
小家伙生得特别萌,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像极了黑色的大葡萄。
傅玉筝喜欢得不得了。
突然,晨哥儿不看傅玉筝了,圆溜溜的小脑袋转向了那边的崔娇娇,只见崔娇娇正做着各种怪动作逗旭哥儿玩呢。
傅玉筝:……
不是吧,辰哥儿嫌弃自己无趣?
崔娇娇比较有意思?
这,一下子激起了傅玉筝的好胜心。只见她甜甜叫了一声:“晨哥儿!”然后就原地高速旋转了起来。
她身穿嫣红色长裙,长长的裙摆瞬间旋转成了一朵嫣红色的花,手中的铃铛在她高速旋转下,也响出了不一样的悦耳声。
果然,辰哥儿瞬间又看了回来。
连那边旭哥儿的目光也给吸引了过来,两兄弟齐齐盯着傅玉筝直瞅,不光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小嘴还咧开来直笑,笑得哈喇子都流了出来。
傅玉筝见了,得意得直笑,越发卖力地跳起舞来。
正在这时……
“啊——”
高镍发出一声尖叫。
傅玉筝立即转过头去看,就见高镍姿势怪异地托起辰哥儿……伸直了手臂直往外送。
傅玉筝起初没看懂到底怎么了,但下一眼,她瞧见辰哥儿的尿布那儿正在往下流水。
傅玉筝:???
这是尿了?
尿在高镍身上了?
果然,往高镍身上一瞅,就见他大腿上湿漉漉的一大坨!
忽地,傅玉筝觉得很好笑,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木邵衡反应过来后,也跟着“噗嗤”一笑,然后朝高镍大声揶揄道:“二弟,这就是你跟我抢娃娃的下场。”
随后,木邵衡又捏了一把辰哥儿的小脸蛋,满意地夸奖道:
“辰哥儿今日表现不赖,尿了你二姐夫一裤子,不错,不错!等你长大了,大姐夫我多奖励你几颗糖吃!”
高镍:……
现在,他分外后悔,早知道就晚点抢娃了,等辰哥儿尿了木邵衡一身后……再抱才对!
高镍一边后悔,一边用手指拎起湿淋淋的裤子布料。
陶樱见状,连忙吩咐大丫鬟素月:“快去屋里拿一套侯爷(傅玉筝爹爹)的衣裳过来,给二姑爷换上。”
素月应下,转身去了。
这时,木邵衡道:“岳母大人,我还有几套崭新的衣袍没穿过,搁放在海棠院里(傅玉舒出嫁前的院子)。我和二弟的身高体型差不多,他穿了应该合适。”
傅凌皓也道:“我那儿也新做了好几套崭新的衣裳,二哥的身高体型与我也相似,我这就回去拿。”
说着这话时,傅凌皓已经从石凳上站起身来。
正在这时,今日的东道主傅啸贞从屋里拿了几个食盒出来了,见状,连忙笑道:
“何须舍近求远?”
“我这儿也恰好新做了好几套衣裳,还没穿过,其中一套跟高大人身上的衣裳款式差不多,也是紫色的。”
“高大人若不嫌弃,请随我来。”
高镍豪迈地笑道:“三叔的东西,我哪会嫌弃?走,这就去换上。”说罢,站起身来,跟着傅啸贞进了内室。
傅啸贞还真拿出一套款式相似的紫色锦袍来,连同中裤都是紫色的。
不过,款式是相似,布料也是上乘的,却唯独没什么图案。
比起傅玉筝给高镍亲手绣的紫袍来……肉眼可见地逊色了好几分。
高镍心想,还是有媳妇好啊,衣袍都能更精致几分。
提起媳妇来,高镍忍不住笑着问道:“三叔跟我同年,快二十八了吧?怎的还不给自己找个媳妇?”
傅啸贞:……
一被催婚,又立马红了脸。
高镍继续笑道:“三叔得抓紧点啊,看上哪个姑娘,就主动出击。若你不好意思呢,有心仪的姑娘可以悄悄告诉我,我替你……筹谋筹谋。”
这是要当“红娘”?
闻言,傅啸贞的脸更红了。
连忙打断这个话题,轻咳一声清清嗓音,然后笑道:“高大人快换衣裳吧,若是尿液把皮肤浸泡皱了就不好了。”
原本,傅啸贞以为高镍要换衣裳,自己就能避嫌地离开,从而避开那个让他脸红不已的话题。
岂料……
高镍“唰”地一下就扒掉了外袍,当着傅啸贞的面就换起了衣裳,毫不在意会被看了去。
傅啸贞:……
这高镍果然与众不同!
够放得开!
这时,却听高镍豪爽地笑道:“你我是大男人,光着膀子多正常啊,又不是小女人!换个衣裳扭扭捏捏个啥劲?”
说着,高镍还潇洒地……把裤子一脱。
傅啸贞:???
连忙背过身去,非礼勿视。
这时,只听高镍又催婚了:“三叔啊,我说真心话啊,要是看上哪个姑娘呢,就赶紧去提亲。免得姑娘跟别人定亲了,后悔都没地哭去。”
定亲?
莫名的,傅啸贞脑海里闪过一个姑娘的身影。
当时,谣传她与别的男子定亲时,他胸口莫名其妙发闷了好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