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个月却衰老了不止二十年的女人抬起头。
她强行压下了因为烟味儿的刺激想要咳嗽的欲望,充满嘲讽的朝林时勾唇笑了一下。
林时从有记忆起,他对这个女人的印象就是永远露出一副讨好的微笑, 讨好林锐、讨好老爷子、讨好老头子的那些女人。
这还是林时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种略带锋芒的笑。
林时饶有兴趣的挑了下眉,有点好奇她会说出什么。
但事实让他有点失望。
不再对林时抱有任何期待的女人只是冷笑着问他:“你又想做什么?”
林时顿时笑出声:“我以为你已经很清楚了,结果你却问我想做什么。”
女人微微垂眸,不去对视那双看向她的时候里面永远充满了嘲讽和自嘲的眼睛。
“我不过是个没什么用的女人,一生都是别人手中的提线木偶。”
“如果你恨我,那我大可把这一条烂命抵给你。”
林时的嘴角逐渐拉平:“哦。”
女人继续说:“所以,不用再来试探我了。”
“试探?”林时重复了她最后的那个词,“你以为我是在试探你?”
“不然呢?你会那么好心的放过我?”
“你是我儿子,我了解你,有恩不一定会报,但有仇绝对要百倍千倍的报复回去。”
她对此很有自知之明:“我想,我应该在你的记仇榜单上排名很靠前。”
林时轻笑出声:“那你猜的还真准。”
女人继续说:“我不想跑了,所以省省吧,你的胡萝卜、你的诱饵们我完全不想吃。”
林时惋惜的叹了口气:“那还真是可惜啊。”
“对了,我是不是忘了跟你说,李铄联系我来着。”
“真是母子情深啊,他孤身在国外,手里只有区区一百万,却在刚安顿好自己立马就想到了你。”
林时很轻易的看穿女人眼底掀起的波动,不由得露出冷嘲之色:“他说只要我把你还给他,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包括他的命。”
在女人猛的收缩的目光下,林时摇了摇头:“可我要他的命没什么用,对不对。”
“他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个再陌生不过的陌生人。”
女人好像预料到林时要说什么,她疯狂的开始摇头:“不,林时,不要。”
她扑向林时,中途被医生拦了下来。
林时摆了摆手,让医生不用管。
医生耸耸肩,听话的后撤了两步。
已经被实验掏空身体的女人失去支撑后立刻摔倒在地上。
林时静静的垂眸看着她狼狈的爬向自己。
也是在这时候,他对实验报告中那句‘实验体暴瘦’有了直观的感受。
两只干枯如老人的手攀上他的裤腿。
几十万的西裤瞬间被她攥的皱起几道褶皱。
女人仰头看向林时,祈求的说道:“林时,你的血亲中有我一个实验体还不够吗,他是你亲弟弟啊!”
林时捏住了她的下巴,力气大到房间内似乎都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病房里的灯是她上次逃跑之后换的,专门用于熬刑审讯的大灯,此刻她被迫仰着头,林时已经成年的身躯的阴影笼罩在她的上方。
林时问她:“为什么只有这种时候你才能想起你是我的母本提供者?”
女人不说话,也可能是林时捏着她下巴的力气太大,让她没有办法出声。
也可能是一种无言以对。
“弟弟?”
林时的声音里透露着一种莫名的执着:“我一直想问你,你只有他一个孩子吗?”
“明明我也长成了你能依靠的模样,为什么,你宁可要一个处处要你保护的孩子。”
女人闭上了眼睛,仰起头露出自己脆弱的脖颈,一字一顿的说:“因为你身上流着林锐的血脉。”
“我从来就不爱你,从你出生开始就注定了这一点,我不爱你,不是因为你做了什么,而是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爱你。”
“林时,你就是一个婚内强奸的产物,你明白了吗?”
“你想死吗?”林时问。
女人回答:“乐意至极。”
“呵。”林时松开手,任由女人瘫软在地上。
“不,”他说,“我才不会让你死呢,死太轻松了,我要你活着,痛苦的活着,成为你最爱的小儿子的拖累,拖累的他一生一世翻不得身。”
说完,林时起身走出病房,医生紧随其后的关上了病房的大门。
听到关门声,林时才略有些颓然的靠在墙上。
医生冷淡的开口:“死心了?”
林时不出声,但显然他的态度不影响医生的冷嘲热讽。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没有一个正常的母亲应该是她这样子的。”
林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你也活腻歪了?”
“好吧,”医生又恢复成往常的态度,“那你想怎么处理她。”
“真的把她还给李铄?你甘心吗?”
林时看向她:“我不甘心又能怎么样。”
“她给我一条命,我还她一条命,我们从此扯平了。”他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难看的笑。
医生:“你在自我安慰吗?”
“可是你才十八岁,对自己母亲心软是很正常的事情。”
其实医生想说的是,你放的那些狠话,你自己信吗,大可不必这么嘴硬。
如果真的不关心不在意,会一次一次的看她的实验报告吗。
其他的实验体,林时可从没这么关心过。
只是话到嘴边,为了自己的实验经费着想,他还是换了更委婉的说法。
林时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过几天我来接她,至少,恢复个人样。”
医生比了个ok的手势,林时只是让她看起来是个人样,又不是让他把人治好,这不难,他答应的很痛快。
但是他想到一件事:“这事儿得在你家老爷子那边过明路吧?你怎么说。”
林时拧起眉毛:“还能怎么说,实话实说。”
他嗤笑一声:“老头子连自己儿子都想不起来,还能想起这个被他当作林锐附属品的女人吗。”
医生用着悲哀的语调感叹了一句:“你们家可真畸形。”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情实感的觉得,比起林时,他的精神状态都正常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