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地上烤火的吴磊听到身后的动静，一个激灵。
    扭头看到是林阳时，才松了口气：“林老板，二狗兄弟，给你们拜年了。”
    “过年好，就是压岁钱可没有啊。”
    “要说发，你比我我俩大，得你发。”
    看着胆小又拘谨的吴磊，林阳内心也是犯了嘀咕。
    说他胆大吧，现实中唯唯诺诺。
    说他胆小吧，一口气能宰了六头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而且还敢在屠宰场偷猪膘回家熬猪油吃。
    人，终究是挺复杂的一种碳基生物。
    “这个…”
    听林阳要压岁钱，吴磊开始在身上摸索，更紧张了。
    “老吴，我就开个玩笑，你咋还当真了。”
    林阳一把搂住了吴磊的肩膀。
    吴磊讪讪一笑，没说话。
    这年代真好。
    没结婚就还是不懂世事的少年，用老一辈的话来说就是瓜皮娃子。
    70年代的经济条件虽然差了点，但经历社会的毒打少，单纯善良质朴是这个年代的显着特征。
    “阳子，吴磊怎么把你叫老板，这称呼很资本啊。”
    赵二狗好奇的说道。
    “资本咋了？这都什么年代了，再说咱们教员可说了，民族资本主义也是爱国利民的。”
    “以后你也是赵老板了。”
    “走，外面冷的很，咱们去找裴老板喝酒，顺便合计一下养殖场的事情。”
    林阳拍着吴磊的后背，三个人直奔裴大强家里。
    一进门。
    就看到上房的棉门帘子掀开，一个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叔叔，婶子，过年好。”
    林阳三个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在院子门口先鞠躬拜年。
    这是过年的礼节。
    “给我拜年啊。”
    接着，裴大强的声音就传到了三个人的耳朵里。
    “老裴，你这狗日的占我们便宜啊，刚刚可是给你拜年了，你丫的不给我们发压岁钱，可不行啊。”
    赵二狗一抬头，就看到穿着大红色毛衣的裴大强站在上房门口。
    “老裴，二狗说的对，今天好酒好菜的招呼。”
    林阳拽着吴磊，三个人走了过去：“叔叔婶子呢？”
    “我爹娘知道你们要来，就…就去我姥姥家了。”
    裴大强显得有些不自然。
    “嗯？叔叔婶子这么不待见我们啊，我们又不是刘若河和许突突。”
    赵二狗心直口快，来了一句。
    “别特么的瞎扯。”
    林阳踢了赵二狗的屁股一脚，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裴大强：“裴老板，咱们以后可是要合伙搞养殖场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给叔叔婶子说一声，咱们又不是嫌贫爱富的人，我们都不好意思给他们添麻烦，他们倒觉得成了我们的麻烦，这思想不对啊。”
    裴大强看着林阳递过来大包小包的东西，眼眶微微有些红，沉沉的点了点头：“成，我回头就给我爹娘说。”
    赵二狗这才反应过来。
    裴大强的爹是个瘸子，娘患有羊癫疯。
    大过年的来了朋友。
    二老害怕给裴大强丢脸，就去裴大强姥姥家了。
    “老裴，我刚才瞎扯淡的，别放心上，等会我自罚几杯。”
    赵二狗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没事，我早早的就做饭了，就等你们来呢。”
    “尝尝我的手艺。”
    “吴磊，你也别拘着，以后养殖场的事情你还得出大力，咱们今天敞开了喝，敞开了玩。”
    裴大强掀开门帘，让三个人进了上房。
    “老裴你可以啊，这手艺不赖。”
    进了门，看着炕上的大案板上面还有手擀面。
    桌子上四个菜，锅里还炖着之前打猎的狍子肉，喷香。
    吴磊的嗓子剧烈蠕动。
    要说四个人之中，谁最缺肉，就怕是吴磊了。
    他在屠宰场也是个临时工。
    这些年规规矩矩的，吃肉靠的也是工资和发的肉票，多一斤都没吃过。
    加上家里生病的娘，还有三个还没拉扯大的弟弟和妹妹。
    吴磊今天穿的这一身，还是去年的棉袄。
    中规中矩的四个素菜，半盆狍子肉，还有两盒大前门，四瓶绿脖子。
    和林阳去了一趟清河镇猎杀花豹。
    裴大强现在身上也揣着几百块。
    今年过年算是最丰盛的一次。
    年轻人聚在一起，吃肉，喝酒，划拳，嗓门很大。
    几杯酒下肚。
    拘谨的吴磊也打开了话匣子，开始说在屠宰场的日常。
    裴大强开始吹牛逼，说裴家帮当年的辉煌。
    喝上头。
    这王八犊子竟然出门去了一趟地窖，手里拿着一个手榴弹，要给林阳三个人表演一下特大烟花表演。
    这一波操作，吓得赵二狗都差点尿了。
    林阳从后面抱住裴大强。
    吴磊摁着胳膊。
    赵二狗趁机把手榴弹夺下来，这才消停了一阵子。
    “老裴，你这狗日的喝酒怎么这个尿性，和你喝酒简直是拿命在喝啊。”
    “老子革命尚未成功，还要给家里盖新房子呢，可不想这么窝囊的被炸飞了。”
    赵二狗叼着烟，惊魂未定，额头上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酒精。
    “这…上头，纯属上头了。”
    裴大强尴尬的摸着鼻子。
    “看来喝的差不多了，等会我们还要回去呢，那就说说养殖场的事情。”
    林阳连忙站出来主持大局。
    这要是再喝下去，这三间土房子非要给夷为平地不可。
    说起养殖场的事，三个人都坐在了小板凳上。
    “养殖场我打算以股份的形式来弄，二狗和老裴每个人投800块，分别占2成的股份。”
    “老吴才来，身上也没钱，先按一个月20块的工资发。”
    “等以后有了资本再给你分股份。”
    “你们觉得咋样？”
    对于赵二狗和裴大强，林阳算是知根知底的，屁股上有几个痣都一清二楚。
    但吴磊只是打过两次交道。
    在商言商，分红暂时还是不现实。
    不过吴磊倒是没任何犹豫，兴奋的连忙点头：“林老板，我听你的，20块钱一个月我能行！”
    他在屠宰场一个月封顶才15不到。
    20一个月可比他在屠宰场高多了。
    赵二狗和裴大强也点头表示同意。
    之前打猎的时候，林阳就提过。
    两人目前的原始资金不太够，林阳可以借给他们，但要还的。
    “林阳，现在养殖场已经弄好了，我也没帮上啥忙。”
    “眼瞅着快正月十五了，年也过完了，咱们接下来搞啥，你派活给我，我弄。”
    裴大强拍着胸口说道。
    “今天来你家除了拜年就是商量这事儿。”
    “养殖场是建好了，接下来就是要养牲口。”
    “咱们一步一个脚印，先养猪。”
    林阳说道。
    “我同意，成县大部分人还吃不起牛羊肉，都是吃大肉，咱们搞养猪场最符合老百姓的需求。”
    吴磊举手。
    他在屠宰场这些年，杀过的猪可比牛羊多几十倍。
    大肉是70年代民生最大的肉种。
    “我这段时间可能顾不上养殖场的事情，我想着让二狗负责找人和找猪饲料，喂养。”
    “老裴和老吴两个人当个二道贩子，从咱们成县的几个镇子开始收猪。”
    “只有一个要求，猪看着要精神头足，量大，先收三五百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