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要脸是公认的,苍舒在听完这句话后,便清楚知晓他会来上这么一句。见他脸凑到中央,她顺手用掌心将他的脸往远处推了推。
真丢人。
宿行白不依不饶,刚想继续凑,便听苍舒说:“话不能说得那么绝对,你师父也有可能。”
宿行白:“?”
“糟老头子还能比我有魅力?”宿行白好奇地摸着下巴,并未感到生气,“难不成是他头发胡子花白,所以看着比我成熟、比我会照顾人吗?”
这说的什么话?!
此话刚说完,老头便快速敲打他的头顶,嘴里骂骂咧咧道:“臭小子!怎么跟你师父说话呢?!”
宿行白捂着脑袋哀嚎:“那我这不是吃醋吗?”
二人你一句他一句,气氛颇为吵闹。苍舒倒是未见过这样的相处方式,在旁稍欣赏了会儿,便被前方的弟子小心地催促:“苍舒师姐,卞剑主还在等你过去。”
她差点就忘了这事。
苍舒回过神,点头刚想应话,就见宿行白忽地捂住那老头的嘴,转头问:“你师父就叫了你一人?”
“…怎么了?”苍舒好奇。
宿行白挑眉,先前闹腾的他像是换了副面容。再然后,他直说:“我师父同卞剑主也好久没见了,刚刚还跟我说要钓条鱼去找卞剑主。”他勾起唇,“现在正好,既然苍舒要去,那便一同前去吧。”
被捂嘴的老头:“?”
他打掉宿行白的手,也没扫他面子,只背过手问:“我们没鱼,没鱼怎么去?”
宿行白的心思在明面,但老头并不是很想去掺和那师徒二人。
可谁知宿行白像是铁了心,直接朝着湖水打了个响指。下一秒,一条鱼从湖里跳出,竟乖乖地将自己装入一旁的鱼篓。
“这不就好了。”宿行白揉了揉眼睛。
老头恨铁不成钢:“臭小子!钓鱼是用来——”
“我知道我知道。”宿行白打断老头的话,边说边将他往前推,“我知道,就是静心的嘛!等下次我一定好好钓鱼!”
“先不说这个了,我们走快点吧,别被人家给抛下了。”
老头摇摇头,懒得理他,只盯着鱼篓叹气道:“你这小子,给我把鱼篓拿住了!”
“好。”宿行白笑着将鱼篓提在手上。
老头见他态度还算好,背过身气呼呼地往上走,嘴里嘟囔着:“多大人了,追姑娘还要拿师父当借口!”
气不过,又默默补上:“真没出息!”
这话说得轻,宿行白没听见。反倒是往前走的苍舒脚步突然顿住,转过身问:“前辈?您刚刚说什——”
“没什么。”
老头瞧了眼苍舒的面相:“姑娘快些走吧,卞剑主可不是个能等得起人的人。”
他走上前与苍舒并排而立,明明瞧着和善,可周边的气势却有些骇人。
小弟子在前方步履匆匆。
宿行白在后面哼着小曲走。
他做派向来无拘无束,要换成不熟悉他的人,听他这乱七八糟地哼,那是绝对要笑话他是个小疯子。
“这些日子,我那孽徒承蒙姑娘照顾了。”老头开口道。
苍舒被这话语吓了一跳,她摇头:“前辈说话言重了,我们二人是互相帮助。若没有他,几次险境我也难逃一死的命运。”
“姑娘谦虚了才是。”老头听了这番话,谦虚说道,“姑娘瞧着面相便是有福之人,我那徒儿即便不帮忙,姑娘也能活下来。”
“前辈夸张了。”
老头摆摆手:“并非夸张,老夫只是看出了姑娘的不同。姑娘是成大事之人,故道路难免险阻。”
苍舒好奇:“那前辈可能知道我最后是否成了大事?”
“不可说。”
老头淡淡笑出声,有些无奈地摇头警示:“天机不可说。”
“不过我那徒儿脾性顽劣,且毫无担当。所以晚年时,老夫还想让他给我送终。”
“如刚刚那番话有得罪姑娘,老夫在此,先给姑娘赔个不是。”
他微微低头,眉宇之间皆为无奈神色。早早拽住这姑娘,他确实是感受出二人缘分,所以便拦住,想替他徒儿撮合这段姻缘。
但刚刚他仔细观她面相。
才发现这姑娘六亲缘浅,乃成大事之人——再一算,她果然身世坎坷,虽命好,但在未来,身边之人会因她遭罪。
而且,她与他,有缘无分。
老头的语气略感抱歉,苍舒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稍抿唇笑,便道:“前辈不用为此向我道歉,我能理解您为宿行白考虑的心情。”
“若有事,我万万不会牵扯到他。”
老头松口气,面上染着舒心的笑容:“姑娘大义。”
气氛融洽起来。
前方的弟子在洞府前停下,伸手示意道:“玄掌门、苍舒师姐、宿师兄,卞剑主的住所到了。”
玄掌门,也就是宿行白的师父,在修仙界常被人称作玄机老人。
苍舒用手指甲稍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朝宿行白的师父鞠了一躬,随即道:“那前辈,我先进去了。”
“去吧。”他点点头,摆手让苍舒进去。宿行白拿着鱼篓就想往里跟,却被老头给拦住:“她跟她师父要叙旧,跟你这臭小子有什么关系?”
宿行白挣扎了下:“不是说请卞剑主吃鱼。”
玄机摸着花白的胡子,嗤笑:“你这小子,我可没说过这话。”
“是我说的那我进去也没什么毛病。”
宿行白回答得果断,仍然往前冲:“师父等在外面就好。”
玄机:“……”
“你这小子,就不能让人家师徒见见?”玄机不放手,无奈地劝,“人家师徒叙旧,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眼巴巴的往里凑,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玄机拽得太紧,宿行白无论如何也没将自己手拽出,于是假意放弃,长长地叹口气道:“师父,我不喜欢卞剑主,我觉得他人不好。”
玄机老人:“?”
“所以呢?”玄机老人脸上充满疑惑,“你不喜欢就不让这师徒见面了?再说你就算讨厌他,他也不把你放在眼里啊!你这臭小子的实力跟他相差的可不是一点两点!我觉得我们还是晚点再来,你不是还要请卞剑主——”
玄机老头反应过来不对劲:“你讨厌他还请他吃鱼?”
借口还能成真?真长见识了啊!?这条鱼还不如回家自己烧呢!
宿行白懒得再同师父说道,直接抽出手,上前敲门。
-
苍舒刚进屋,便直挺挺地跪在地上。面前的男人以背背对着她,听见动静,缓缓转身。
他往前走了几步,从上至下盯着她,眼里没有半点笑意。
苍舒觉得自己浑身都冷了下来。
虽然知道此次事件同以往那些小打小闹不同,但她也未料想过,卞道一会如此生气。
稍沉默,她抬高手道:“师尊,我知错了。”
标准的认罚姿势,苍舒的手底心不是没被打过。
男人神色不变,只是问:“你错哪了?”
苍舒说得极快,眼睛都未眨,便说好了说辞:“我不该没有第一时间认出那是幻境,也不该犹豫。”她想了想,补充道,“师尊,当时我的记忆出现了错乱,所以我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你到最后也没有恢复记忆吗?”卞道一反问。
苍舒浑身一怔,不知该如何说,只低下头,张着嘴,哑着嗓音道:“师尊,我——”
她没想逃脱责任。
可话说不出来了。
卞道一叹口气,忽地拽住她胳膊起身。苍舒乖乖站起,但仍旧不敢抬头。
她看见卞道一站在她身边。
然后又听见他说:“恢复记忆就恢复记忆,不要对我说谎。再说,为师并不是来向你问责,你不用进来就跪我。”
苍舒瞪大眼。
卞道一:“抬起头来。”
苍舒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似乎还在怕他突然的怪责。
卞道一见此,强硬地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努力柔着声音问:“我平日里,让你这么害怕吗?”
苍舒忙摇头:“不是的,师尊平日对我很好。”
“那为何你进来的反应先是跪下?”他的目光放在苍舒身上,见她下意识的想低头,手不自觉的便加了力气。
苍舒答道:“是因为我做错了事。”
“你没做错。”卞道一松开手,任由她的头低下去。然后,他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苍舒稍怔愣,没说话。
他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所以我不需要你跪下。作为你的师父、你的师尊,只教了你习武,是为师的不对。”
“但是苍舒,你可以把我和你师兄,当成家人。你有苦、可以同我们诉说,在我们面前,你也不必忍着。”
“……”
苍舒没吭声,只看着他。
卞道一问:“苍舒,当时要做选择……很难吧?”
他是最直观瞧见苍舒的人。
刚开始的她,整个人又瘦又黑,攻击力也极强,警戒心也很重,就像个刺猬。
当时的卞道一知晓,如若要真正被她记挂,是非常难的事情。她会接纳你,但这种接纳,是受她保护的接纳。
他当时觉得这样很好,毕竟苍舒修得是无情道。
但其实他很早之前就不这么认为了。他对她严厉、教她剑法,而她日渐长高,身姿愈发挺拔。
蓦然回首。
这是他亲手养大的姑娘。
“……”
室内一片安静,门被人忽然敲响,紧接着传来宿行白的声音。
“卞剑主,弟子宿行白,此次前来,是弟子师父找您有事商议。”
原本温情的场面被破坏。
卞道一撤回手,不由得皱眉道:“怎么又是他?”
“我来的时候,他就打算找您一起吃鱼。”
苍舒反应过来,连忙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指了指门,对卞道一说道:“师尊,我去开门?”
“去吧。”卞道一坐到椅子上。
苍舒忙跑到门前打开门,对刚打算敲门的宿行白示意了下。然后,又朝玄机老人拱手以表尊敬。
玄机老人不是很在意礼数,更何况对苍舒先前印象本就不错。连忙扶起她,道:“姑娘还是太客气了,老夫不喜欢这等礼数,下次姑娘见我,不必拘谨。”
苍舒走出门,笑:“前辈,礼数还是要遵循的,否则别人该说我不是。”
修仙界人多话也多,自然八卦的人也多,站在高处,动作被人细究,这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玄机老头摸了摸胡子,失笑:“那是老夫欠考虑了。”
说完,他便率先走进了屋。
这边宿行白刚想搭话,就听见里头的卞道一冲着外面大喊道——
“苍舒,此次你苏盛师叔也来了刀宗,你去找他看看你的火印毒。”
苍舒连忙在外应声。
宿行白这下又想说些关心的话语,谁知还未说,屋里便传来他师父的声音——
“臭小子!别在门口杵着了!能不能赶快把你手上的鱼给我拿进来?!”
拿着鱼篓的宿行白:“……”
服了,这是成心不让他说话啊。
-
苍舒去了苏盛那儿扎了几针,便又回到了自己的屋内开始修炼。仙门大比就在明日,第一轮的‘登高望远’可不是轻松就能过的。
听名字倒是简单。
但这路程可真不算少。若是能御剑也就算了,但这个吧——跟那挑粪不相上下…或者在严肃一点,什么宝器、法宝都使不了。
特别今年的大比,还为她苍舒特意加了一条规定,那就是不能使用符咒。
这是真靠脚,而且还得经历三关。
第一关则是‘登天桥’。此天桥为两根锁链,也就是通过爬锁链的方式,横穿裂谷。
具体多远她不清楚,但绝对不短。而且若是没抓住锁链掉下去…下面有什么也没人知晓。
毕竟次次不同,传出什么的都有。
第二关则是‘渡平川’,以剑化阵,往通俗讲,也就是向前跑得同时,需要躲避剑和抵挡住强者的气场压迫。
一剑倒是能躲过,但万剑再加上强者的压迫,即便躲过,也差不多是虚脱的状态。
第三关是攀高峰。这是最后一关,亦是最难的一关。登万米高峰,且伴有狂风,曾经无数天才几乎都折在这一关。
就按苍舒知晓而言。
目前‘登高望远’,在一众天才中,并无一人成功抵达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