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皇又喊住往外走的侍卫,撑着脑袋吩咐道:“把她所说的话,都给孤认真记下来,还有孤上次让你查的,你可有查到什么确切消息?”
侍卫脚步顿住,忙将查出的折子双手呈上。妖皇轻飘飘地瞧了侍卫一眼,也没急着拿起,只哼笑问:“你害怕什么,孤又不会惩罚你。”
侍卫像是没听见,只低着头看向地面,神色恭敬,冷汗直流。
妖皇没继续管,他接过折子,随意展开翻阅,在瞧见到有些信息时,还会特意笑出声,嘲讽意味尽显。
“啪——”
折子关上。
妖皇晃着头冷笑:“原来是个孤女。能活这么大,真不知道是命好,还是命好。”
他又展开,指尖划过其它墨痕:“你把这份折子递给大皇子,说是孤让他看,让他仔细回忆。”
侍卫点头道:“是。”
大门再次关上,侍卫盔甲伴随着走路发出‘砰、砰——’的动静,与道上走的苍舒擦肩而过。
“他刚刚好像看了我一眼。”
侍卫擦过她的肩膀时,充斥着杀气的眼神凌厉地划过她的面容,冷冰冰的、叫人浑身充斥寒意。
裴含玉并未注意,从啰嗦的老头身上分了些心思,关心道:“他或许是看你长得好看?”
苍舒:“……”
苍舒:“你抢了我的台词,从你嘴里说出来这些话,感觉怪怪的。”
裴含玉:“……”
老头积极答话道:[她的意思是说你平时不夸她,所以你突然夸她,让她觉得有些怪异了!你要是平时天天都夸她,你这么一说,她只会开心!]
裴含玉轻‘哈’了声,没好意思理老头,只将老头的话记在心里。
老头又说道:[含玉,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不爱理人了!你这是什么臭毛病?虽然我有时候说话是不中听,但是你也得理人啊!是谁——!天天帮你分析苍舒?!是谁——!帮你追苍舒!?]
[又是谁——!天天鼓励你,让你能够有信心!]
苍舒:“……”
裴含玉:“……”
二人对视,随即尴尬转头。
苍舒假装参观花草、风景。裴含玉则是压低脑袋,回复老头无理取闹的话:“你能不能闭嘴。”
熟悉的话。
老头冷笑:[我又没说错,什么都是我告诉你的,连那个刻——]
在‘刻骨’二字说出口前,裴含玉立马打断了老头的话:“行了行了,是靠你。”
老头轻哼两声。
裴含玉故意落下一段路,苍舒也很识趣的没有问他为何站住不动,而是往前走,给他留明白了私人空间。
他道:“但你也说过,我和她天生一对,有斩不断的缘分。即便跟你有关系,但最大的关系难道不是因为我天生优秀吗?”
老头:[……]
这倒是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裴含玉此人确实长相极佳,如果硬要说出个缺点,那也只能说他的命格或是家世。毕竟人家穷也确实是个事实,只不过最近才富起来罢了。
不过这种美强惨确实也很招人喜欢。
裴含玉继续说道:“还有,你不要在乱说话了,我怀疑妖皇能听见你的声音。”
老头嗤笑:[你别多虑,他才半步化神能听见我什么?要我说,就算是化神也听不见我讲话!有反应也不过是感觉你身上不对罢了!]
他显然瞧不起妖皇实力:[他应该是能感受到你身上有什么奇怪的灵力波动,而且也不可能会联想到你的身体有残魂存在。]
裴含玉往前走动,极力缩短二人的距离。他问:“我听你这语气,好像很不屑一顾。怎么,难道就没有人能听见你说话吗?”
老头语气自豪又骄傲:[无人能听见,若要问谁能听见,那应该就是神了。]他叹口气,[只有神才能听见我说话。]
“……”
裴含玉赶上苍舒的步伐,侧着脑袋继续问:“那宿行白又是怎么回事,他好像知道你的存在。”
老头说起这个就烦:[所以我才讨厌那个瞎子嘛!不过你要搞清楚,他并非是能听见我讲话,他只是算出来,你的身体有我。]
[而且他并不知道具体,就这小瞎子想知道,那还早个几万年呢!]
老头吹嘘的话语落入苍舒耳内。
二人短暂地对视一眼,随即开始尴尬的话语内容:“今天天气很凉爽。”
“确实凉爽。”
裴含玉望了眼天:“就怕等会又要下雨。”
一语成谶。
在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内,这天就没有不下雨的时候。乌云密布在天空,像是盖了层厚厚的棉被,雨滴落下,如同针尖。
苍舒坐在屋内,透过窗户望向外面的天空,随即站起身,用手揉了揉身后的印记。
因为感受不到具体的疼痛,所以在妖皇抬手摁向后颈时,她只能感受到他的压迫。至于他怎么摁,摁得有多疼,她根本感受不到。
是的,流冷汗、苍白脸颊,只是因为妖皇的疼痛,跟她‘疼不疼’没有丁点儿关系。
“……”
她站在铜镜旁,缓缓将衣服掀开,转头看向肩膀的位置。本算光洁的后颈处,多出了个黑黑的掌痕。
苍舒忽然觉得这应该是件好事。
至少她的代价,能让她短暂的感受欢乐,不用死亡。
至于这欢乐是什么。
不用感受到疼,对苍舒来说,自然是最大的欢乐。
因为这意味着她的火印毒,即使发作,她也感受不到剧烈的疼痛。呕血罢了,她可以多吃猪肝补血,总之办法总比困难多。
苍舒将身后的衣服穿好,又自己动手换了手臂上的药。她掀开额头的裹帘,上面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原先的红痕又长了出来,除了一些极细的伤口,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
苍舒细细的将小伤口上了药,随即又用裹帘将自己的额头缠起。
天不知在何时黑了。
院子外有人敲响门,貌似敲得还有些不耐烦。
苍舒拉开自己的房门,往屋顶上瞧了眼,没瞧见熟悉的人,才大声朝外喊道:“进——”
听不出情绪的声音。
门外的人磨蹭了几秒,才打开门,撑着雨伞往内走。
-
苍舒起先看到闻烬时,还有些吃惊,但很快就想明白他为何会来找她,当即面色就变得有些揶揄起来。
她将卡在衣领内的几根头发往外撩了撩,随即指着他手腕上的蛇道:“你能进来,你的蛇不允许。”
“……”闻烬面色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他点了下蛇脑袋,那蛇便灵巧地钻入他的胳膊内,缠在他的手臂上。
闻烬示意道:“看不见了,可以了吗?”
苍舒半挑眉,似乎对他这举止有很大的意见:“这蛇不是还在你身上吗?”
“它不会伤到你。”他将绕有蛇的手臂放在背后,“而且你今日白天时,不还是靠近我了吗?”
苍舒:“……”
那能一样吗?她当时在与他谈判!在与他谈条件啊!哪有谈条件时气势还要输给对方的?!
苍舒哼笑声:“那是白日,晚上我就是不允许蛇进我的屋内。”她双手环胸,“你上次不是找蛇吗?我怕你报复我,故意把蛇丢到我的屋子内!”
闻烬默默翻了个白眼,表现出一副极为不屑的模样。但也未有什么反驳,只是回到了院门口,让蛇顺着他的手臂而下,在外面等他。
等放好后,他又嘲讽道:“你就不怕你师兄还未走近,就先看到院子门口的金蛇吗?”
他走上台阶,来到苍舒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屋子里应该没有人吧?”
苍舒很无奈地笑了声,伸手拦住他道:“有人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有人?”他下意识想摸手上的金蛇,但想起金蛇被放在门外,又垂下手臂道,“没关系,我可以在外等你,毕竟我们二人的聊天内容,不能被外人知道。”
苍舒耸肩:“我是无所谓的,你比较有所谓。”
脸色立马黑下去的闻烬:“……”
苍舒并未在继续为难他,只放下手道:“下次把你嘴巴洗洗再进我屋,今天就不跟你计较了。”
闻烬:“?”
什么叫下次把嘴巴洗洗再进她屋?这话是什么意思?
闻烬用手捂住嘴巴,下意识呼出口气,想闻闻自己是否有口臭。但连续试了几次,也没闻到什么异味。
苍舒回过头瞧他如此模样,忍不住又说道:“我不是说你嘴巴有味道,我是说你嘴巴太脏。”
“……”
闻烬默默放下手,冷着张脸说道:“我知道你的话里意思,不需要你来提醒。”
苍舒又调侃:“你知道你嘴巴脏?”
“你——”闻烬黑着脸瞧她。
苍舒也没逗他的心思,只咧嘴笑了下,勾过椅子往后利落一坐。她手撑着脑袋,显然提不起什么精神,听他怒得只发出个“你——”,还拍了拍桌子,示意他坐到位置上好好谈。
“我今日来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知道你的条件。”闻烬坐在她的对面,烛火映照在他的眼内。
苍舒盯着他说道:“我没什么条件,而且就算是有条件,之前也跟你说过。”
怕他不记得,她还善意提醒道:“就是离我远些,别靠近我。”
闻烬:“……”
苍舒闭上眼睛,声音慵慵懒懒的,根本没看闻烬的表情:“就这个条件,你要是做到了,我绝对不会跟别人说你的事情。”
时间静默长达好几秒。
可对面的人却一直没发出声音。
苍舒只能再问一遍:“你能做到吗?能做的到,这个秘密我就烂在肚子里。”
“好。”闻烬终于回答。
周围的气氛再次静默。
苍舒缓缓睁开眼时,闻烬已经站了起来,他盯着她的双眼问:“你知道有人喜欢你吗?”
苍舒:“?”
苍舒瞪大眼睛,懵懵懂懂问:“谁喜欢我?”
闻烬道:“你身边的人喜欢你。”
苍舒的视线,默默从自己的身体,转移到他身上:“你的意思是你喜欢我?”
现在她身边目前为止好像只有他在,所以他说句喜欢都这么…不是啊?!这根本看不出来他喜欢她啊!!
但其实也不是没有可能。
喜欢用阴阳怪气的话刺激她,有时候还瞧不上她,并且喜欢欺负、对她冷脸。
这不就像是话本里面,那些爱欺负女主,实则喜欢女主的小屁孩吗?这不就是吸引注意力吗?
苍舒的表情逐渐变得复杂。
闻烬被她气得两眼一黑:“谁喜欢你?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
苍舒松了口气,立马笑起来:“你不喜欢就好,我差点要被你给吓死了。”
闻烬:“?”
闻烬见她如此模样,又开始不爽起来:“你什么意思?你这表情,好像被我喜欢,是件很难受的事情?”
苍舒挑挑眉,解释道:“不是被你喜欢难受,我是怕你难受。”
“我长得好看,自然有人喜欢,但很遗憾,我是修无情道的。”她摇摇头,“所以我此生跟爱情这个东西没有缘分,你若是喜欢我,那你会很难受。”
因为她根本不会考虑这个,只能让他继续单相思。
“所以喜欢我的是谁?”苍舒明显对这个问题有些兴趣,她恶劣地勾唇笑,漂亮的唇瓣浅浅扯出弧度。
闻烬替越见安感到心酸,稍摁了摁心脏,道:“你猜,总之是你身边人。”他懒得再跟苍舒耗下去,生怕她在向他细打听,忙走到门前推门说:“我走了。”
苍舒见他着急走,没再问,轻轻“嗯”了声。但在他即将拉开院子大门时,她又站在门口不确切地问了句——
“你确定不是你喜欢我吧?”
话本里经典话术是‘我有一个朋友’,但也不是不能改编成‘你身边有人’,毕竟这句话后面加上‘喜欢你’这三个字,意思属实是差不多。
闻烬关门的声音巨响,声音也随着砸门声音落入她的耳朵内:“你放心,不是我。”
苍舒这下总算能彻底轻松,她走到院门口将大门上锁,随即转身走上台阶。
然而就在踏进屋时的第一眼。
她便瞧见邬焱坐在她刚刚坐过的椅子上,悠哉地把玩着那柄令人眼熟的金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