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音才摆出的冷漠转瞬就被裴聿峥一字一句地戳破，露出了柔软的内里。
    “音音，我不明白，你分明不甚在意这些，可你偏偏又在犹豫。”
    “你在担心什么？”
    裴聿峥的声音又轻又柔，像是怕惊到树枝上歇脚的小鸟。
    琼音看着眼前这个貌似温和却难掩霸道本性的人。他口中的话如此温柔，似是同她有商有量。可他的动作却过分至极，没给她半分退路。
    可偏偏是这样的他，让她克制不住地心动。
    琼音忽然就生出些孤注一掷的勇气。
    或许他不是如父亲那样的薄情负心郎，或许他们不会走到相看两生厌的地步。
    或许他真的值得她这一场心动。
    又或许这场赌注她满盘皆输。她到底是走上了同母亲一样路。
    但至少，琼音相信，她不会如母亲一般逆来顺受。
    既入了泥潭，跳出来才应该是最恰当的选择，而不是放任自己一直沉沦。
    而如此畏畏缩缩，因为未知的可能而踌躇不前同样不是她的性子。
    她固然可以谨小慎微，但也不必到杯弓蛇影的地步。
    琼音坦荡地看向裴聿峥。
    “我害怕。”
    她如实道。
    裴聿峥欣喜于琼音终于愿意给他回应。她能够理会他，他便无所惧。
    他在听到琼音的话后追问道。
    “害怕什么？”
    自然是害怕你寡义薄情，害怕爱浅缘散。
    害怕一腔痴情空负无人诉。
    可琼音却没先回答，而是又回到了裴少帅方才说的那个问题。
    “那你值得吗？”
    她认真得过分，静静地和裴聿峥对视。哪怕知道这句话问出来或许毫无意义，但她依旧想要一个答案。
    裴聿峥收起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他自然看出了琼音的认真。
    音音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其实也回答了他上一个问题。
    而这是她给他的靠近的可能。
    他回馈给她同样的郑重其事。
    “音音，现在的我就算说尽所有好听话想来你也不会全然相信。”
    “但时间总会证明。”
    “我将奉上我所有的爱与忠诚，我向你保证。”
    “我不会束缚你任何，你随时可以抽身离开。你拥有完全的自由。”
    “而我只要一个机会。”
    石桌上的书页被风吹得四散，发出哗哗的声响。
    真爱是什么。
    现在她依旧没有答案。
    未来她也许仍然得不到答案。
    但她想要给他这个机会。
    “好。”
    琼音听见自己说。
    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在琼音点头的刹那裴聿峥的眼角眉梢就蕴满了轻快笑意。
    他生的好，倒是与这样意气风发的神情极为相衬。
    琼音见到还是忍不住晃神。
    怪他平素只冷着一张脸。
    但琼音还是让自己尽可能冷静下来，她抽出自从自己应声就被人重新圈握在了手心的手。
    在裴少帅诧异询问的目光中同他约法三章。
    “既然我们只是尝试，那我不愿人尽皆知。”
    “这个范围是指？”
    裴聿峥挑眉。
    琼音思忖了片刻，说道。
    “所有人。”
    裴聿峥状似苦恼地皱眉思考了一下。
    “如果你不愿意，那我……”
    “好。我同意。”
    裴聿峥在琼音把话说完之前成功止住她的未尽之语。
    琼音顿了一下。
    “还有吗？其他要求？”裴聿峥再次将从他手中逃脱的小手抓了回去。
    琼音想要收回去。
    裴聿峥却是不许，他勾唇对着琼音笑道。
    “这里没有别人，不会被人发现的音音。”
    他的声音又低又沉，刻意压低了音量，如同耳语。
    分明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但琼音后颈却无端有种过了电般的酥麻。
    她清晰地看见裴少帅眼中明晃晃的坏笑。
    “你正经些。”
    琼音羞恼道。
    她莫名觉得她的第一个要求对裴少帅而言或许并不是束缚，反而恰好满足了他那些恶劣心思。
    可话已出口，她总不好再收回。
    而第一个要求，确实是她认为必不可少的。
    现下时兴自由恋爱，她虽然凑一凑热闹赶这个潮流，却不想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好。”
    裴聿峥得偿所愿，一副迷了眼昏了头的模样，琼音说什么他都痛快称好。
    但手仍旧没松。
    琼音继续提出她的第二个要求。
    “发乎情止乎礼1。你不能随便动手动脚。”
    这次裴少帅却没能爽快应下。
    他握着琼音的手放在他的胸口，没让琼音抽回去。
    他暗叹道。
    “音音你听，它在为你跳动不休。我如今尚且稳得住没有亲你，就已经用尽了十二万分的克制。”
    “我虽不是个风.流.浪.荡.子，可你也不能就让我清心寡.欲做个和尚。”
    “音音，我喜欢你。自然而然便想要亲近你。我想牵你，想抱你，想亲你，甚至想和你做许多许多事。”
    琼音接受了许多年的矜持含蓄内敛文化的教导，从没有听过如此大胆直白的话。
    她错愕到失语。
    她想起裴少帅说过的他曾留学西洋，他如此张扬放肆也便不足为奇了。
    裴聿峥看见琼音眼中的慌乱，他知道，他的话于她而言是种冲击。
    是传统与现代的碰撞，是中国与西方的碰撞。亦是保守与开放的碰撞。
    “音音，我不可能虚伪到说对你全无想法。那是欺骗。也无法向你保证从今之后与你之间只有君子之礼，那不可能。”
    “但我亦不是个小人，我喜欢你，就不会让你受到伤害，包括任何潜在的伤害。”
    “我尚知道尊重二字，音音。你若不情愿，我不会越界为之。”
    “但你总不能连牵手也不允我。音音，便是养只小犬，尚需要给它点甜头呢。”
    裴聿峥之前的语气还很是正经，最后一句却悄然转了个弯儿，他揉捏着琼音的手。
    撒娇一般。
    恍若一只真正的撒娇卖痴的小犬。
    他实在擅长论辩。
    琼音几乎找不到任何反驳之语。
    最后也只能强撑着说一句。
    “你不许过分。”
    “自然。”
    裴聿峥毫不犹豫地点头。
    等了一会儿，他见琼音没有再说的意思。
    “说好了？那也该到我提一个要求了？”
    琼音想了想，这倒也公平。他自然可以提要求。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