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知道,他们的祖国母亲生了严重的病。
从内开始,慢慢腐烂,外面还有人不断用刀在割她的身体上的血肉。
杜还笙的小摊一直忙碌到晚上。
写完最后一幅春联,他数了袋子里的钱,给铁蛋儿和纪怀安分了。
铁蛋儿麻溜收了桌子,乐呵呵摆摆手回家吃饭。
杜还笙愁眉不展,心里还想着刚刚那些人说的话。
纪怀安抿唇,把帽子给他带上,牵着他走出了巷子。
两人在巷子不远处的一个转角处停了下来。
一个简单朴素的馄饨摊子出现在眼前。
纪怀安拉着杜还笙在木桌前坐下,回头道:“老板,两碗鲜虾馄饨!”
“好嘞!”
锅里翻滚着沸腾的热水,摊主将馄饨迅速投入锅中,熟练地用勺子搅动,以防粘连。
不多时,馄饨就煮好,端上了桌。
馄饨鲜香味美,和他一起吃馄饨的是他最好的怀安哥哥。
鲜嫩的虾肉在口腔里爆开,杜还笙很喜欢吃虾,在以后的许多年。
每当他想家,脑子最先回忆起来的,就是这一碗在寒冷干燥的冬日里滚烫鲜香的小馄饨。
纪怀安付的钱是刚刚还笙给他的,正好可以付两碗馄饨。
在吃了几次馄饨以后,青石巷迎来了春天。
春天是还笙长大了一岁的季节。
在纪怀安的介绍下,杜还笙接到了一个简单的翻译工作,每个月能拿到一笔不小的报酬,足够他付给顾医生的医药费。
杜家的小酒楼因为味美价廉,生意越来越红火。
纪怀安每天放学会到杜家酒楼打包两个小菜,当做自己的晚餐,还能看见正在酒楼里跑堂的还笙。
少年已经十四岁了,身形修长匀称,面容虽然稚嫩,但是长相精致,已经与同龄人拉开了很大的差距。
除了上学之外,还笙不注重穿着,纪怀安发现他好多衣裳的衣袖和下摆都是用同色系的布料接上的。
顾医生的医院里最近从国外引进了一个很是先进的医学仪器,人躺在上面,就能检查出脑子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个体检项目是京都 有钱的人家才有钱去做的。
杜还笙钱攒了不少,下个月就能带宋艾去做了。
纪怀安拿着作业推开杜家的门的时候,杜还笙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走过去,坐在还笙的身边。
侧目,还笙歪倒在自己的手臂上,呼吸均匀,紧闭的睫毛很长,微微打着卷。
因为常年在外面跑动干活,杜还笙的皮肤已经不像小时候一样,是个小糯米团子一样了。
白嫩的肌肤被太阳和风雨,磨炼成了健康的小麦色。
杜还笙是被沙沙的声音吵醒的,他睁开眼睛,纪怀安坐在他对面,手里拿着钢笔在写着什么。
他揉着眼睛,喊了一声怀安哥哥。
纪怀安笑了一下,伸手捏捏他的脸,把一杯水递到他面前。
杜还笙喝了一口,温度正合适。
“我下午要和铁蛋儿和源鹏哥哥城里卖货。”
纪怀安收了钢笔,说他也去。
杜还笙点头,回屋换了一件干活的衣服。
两年过去,青石巷没什么变化,任凭风吹雨打,岁月变迁,它依旧伫立。
在巷子里奔跑嬉戏的孩子们脚步越来越快,投射在地上的影子越来越高大。
铁蛋儿依旧是那个黑小子,褪去稚嫩之后,已经长成了一个很结实的小伙子。
他比还笙大一点,长得却很高,每天跟他哥去做工卸货,能一口气搬动一百来斤的货物,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谢源鹏站在院子里,看着自己的弟弟把家里人做好的手工艺品一点点装进背篓里。
五个背篓,还笙纪怀安谢源鹏一人一个,铁蛋儿背上背一个,手里还提着一个。
还笙手里拿着一个草编的蟋蟀,拿在眼前仔细观赏。
谢家全家人都会编织的手艺,谢源鹏是手最巧的那个。
杜还笙啧啧称奇:“铁蛋儿,你哥哥真厉害,编的蟋蟀好像真的。”
铁蛋儿把背篓往背上抬了抬,说:“我哥确实很厉害。”
谢源鹏是家里的大哥,小时候家里还有点钱,他上过几年学,写的一手好字。
他比铁蛋儿大五岁,没到二十却早早撑起了这个家,照顾弟妹父母和生病的奶奶。
杜还笙从小时候记事起,就无比佩服铁蛋儿这个很有担当的哥哥。
“源鹏哥能文能武,还能编玩具,太牛了!”
铁蛋儿嘿嘿笑了,看着走在前面的大哥,心中无比的佩服。
四个人很快抵达了集市,谢源鹏把背篓放下,对他们说:“你们三个在这里等我,我去把摊位费交一下。”
现在世道不太平,这个集市是相对比较安全的,就是要交一笔摊位费,才有资格在这里卖货。
很快,谢源鹏回来。
他们的摊位很简单,地上铺了一块扎染的麻布,东西就摆在那上面。
市集上人来人往,谢源鹏和杜还笙站在摊位前揽客,铁蛋儿和纪怀安负责介绍产品,收钱卖货。
摊位上竹编草编藤编的东西都有,不仅结实耐用,而且设计巧妙,兼具美观和实用性。
孩子喜欢的球,家里用的扇子,席子,背包等等。
太阳落山时,摊位上的东西基本就卖光了。
回到家,谢源鹏把裤腰解开,腰上还系着一个腰封,腰封打开,里面是今天卖货赚得的钱。
铁蛋儿看着大哥把钱分成好几份,不由好奇。
谢源鹏看着已经快有他高的弟弟,手指在一堆堆银元上指过去。
“铁蛋,你也大了,要开始学着当家。”
铁蛋儿连连点头,他哥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这是我给你和弟妹存的钱,现在外面乱得很,要是真打起来了,这钱也是一份保障。”
铁蛋儿往那黑漆漆的布袋子里看了一眼,抬手拿过来掂了掂,里头不仅有银元,还有一些纸币。
就算不去做工,也够一家人用一段时间了。
这都是大哥什么时候开始存的?
铁蛋儿有些惊讶,紧接着又听他哥低声说。
“这部分是每个月奶奶的药钱,不能断,家里的米面油粮的钱也都在这里。我算过了,紧着用些,不会超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