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神色微变,拱手在前面带路,安是舲很快就来到原先的祭台之处,上面空无一物,安是舲扭头去看长老。
“接下来的路我等不便下去,需要少祭司自己走一段了。”
说罢,长老将手放在神柱之上,一段吟唱后神柱浮现出繁复的纹路,而后祭台上升起一个神像,神像前打开一条通道。
长老躬身道请,安是舲走到神像前,上面篆刻了一段话,安是舲默默记住后,走进通道,这条路一路往下,不免让他想起双子副本的地下室了。
走了快百来阶,安是舲才踩到平台,随处可见的珊瑚挤在通道两侧,间或透明的小鱼游过,发着莹莹的微弱光芒。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一扇古朴的石门拦于身前,青年试探地推了一下,石门厚重非人力可移。
青年从背包里翻找,硬是翻出自制的简易炸药,自打上个副本结束,他便时有研究这类,这是他唯一一个研究能在水下点燃的,将东西塞入石门缝隙,引燃后躲起。
一声闷响,石门炸开出条缝隙,青年吸口气,也能钻进去。
下面众人只觉地动山摇,踌躇着是否下去救这位新任少祭司,不过片刻恢复平静,他们靠近地道也不曾听见少祭司的呼喊。
且说安是舲钻进去,入目是一座华丽的水下宫殿,随处可见发光的珊瑚夜明珠,海神之礼被放置在薄纱之上,红丝绒垫在下面,方才的动静一点也干扰不到它。
安是舲靠近,小鱼便察觉到了他,欢快地摆动着鱼尾,两者才接触到一起,安是舲只觉得手心发热,掌心无端多出一条红色的血线。
【主线任务拿回海神之礼已完成,现发布特殊任务:杀死那位祭司,是否接受】
安是舲盯着眼前的紫色面板,即便是十年前,特殊任务也只出现过两次,现在玩家实力参差不齐,能打出特殊任务,安是舲这个还算第一次。
思考了一遍同一个副本的玩家,安是舲毫不犹豫地按下是,笑死,这个副本认识的人里面就他一个进来了,他有什么好犹豫的,就算有又怎样,都沙了!
安是舲的那点良心无法支撑他做出什么正常人可能会做的决定,收回海神之礼,他重新钻出去,回到上面。
那群长老被突然出现的安是舲吓一跳,相继退回,安是舲看了他们一眼收回视线,朝着外面走,他身无一物,长老们也不怕安是舲将海神之礼偷带走,将祭台重新关上。
安是舲回到属于自己的房间,将海神之礼取出来放在床上,检查着自己的掌心,那条血线从中指和无名指之间延伸至掌长肌腱。
看起来像是裂开一样。
安是舲如此想,下意识地扒了一下旁边的皮肤,血线跟着动,手还是完好的。
青年的目光重新落在床上的球上,手重新覆上去,小鱼分不清血线和伤口,疯狂舔舐。
掌心没有了之前的感觉,那根血线反而浅了些许,青年诧异地盯着小鱼,这东西能能被舔掉?
不等安是舲多想,突然听见外面的喧闹,安是舲迅速收起海神之礼,往外走。
才走到外面,他便看见了耳岁泉蹲在外面,侍卫尽职尽责地拦住对方,耳岁泉不过一米七多的个子,蹲下看起来怪委屈的。
安是舲走过去,耳岁泉想要过来抓他,还是犹豫了。
安是舲盯着他,等着下文。
“要来了。”
三个字,安是舲听懂了,反问回去:“多久。”
耳岁泉目光灼灼:“明天。”
说完,耳岁泉便离开了,安是舲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明天就要进主剧情了,不知道那位祭司是不是也该回来了。
等到晚上,海族送来了一堆衣服,安是舲才意识到他这个少祭司的身份究竟意味着什么。
“主人,您需要一位随身侍奉的下人。”
鱼辛躬身朝安是舲说道。
安是舲瞥了对方一眼,他独来独往惯了,能一直待在他身边的也就几个人,鱼辛这番话他不得不琢磨一下,他哪儿能不知道对方特意提出这句话的意图,但他也从不信任这位,放在自己身边更是无稽之谈。
安是舲点点头,却没有任何表示,鱼辛抿唇下去。
安是舲想起一个人,叫住鱼辛,他说:“我有一个人选,你去将他带来。”
说完,便不管鱼辛难看的表情。
能坐到那个位置的,也没有什么蠢人,快速收敛自己的情绪,亲自去将安是舲要的人带过来。
耳岁泉被从睡梦中抓走的时候还有点茫然,一般玩家都很难在陌生的环境里睡着,但他作为安是舲的新粉,回看过安是舲之前的操作,拜托,偶像都在游戏里面良好作息,粉丝怎么能不跟着做呢?
跟着做的结果就就是,直到被摔在宫殿冰凉的地板上,他才被冻醒。
一睁眼,安是舲盘腿坐在床上,朝他笑。
耳岁泉惊喜万分,还没等他有所动作,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衣领,头一次受到这种待遇,他朝安是舲嚷嚷:“乌鸦救我!啊啊啊,乌鸦!”
安是舲觉得好笑,还有人主动向他求救呢?手一摆,鱼辛将人放开,耳岁泉迅速爬行到安是舲身边,警惕地盯着那个高大的女人。
女人说道:“从今天起,你就是少祭司大人的贴身侍奉了。”
耳岁泉愣神,少祭司是安是舲,贴身就意味着他抱上大佬大腿了!完美逻辑!
耳岁泉激动地朝安是舲表忠心,一口一个鸦神,甚至在看完少祭司的所有衣服后,开始着手给他搭配。
耳岁泉愉快了,鱼辛便不高兴了,但安是舲一眼瞥过去,她即便再不高兴也只能憋着。
时间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耳岁泉换了一套舒服的衣服后,又给安是舲搭配好递过去。
安是舲倒喜欢这人识时务这一点,心满意足地穿好衣服,两人出发前往海面。
不同于安是舲之前看见的风平浪静,今天天色昏暗,狂风骤雨,那个人类的船会翻实在正常。
他俩倚靠着礁石,没过多久,一艘船朝他们所在的礁石群撞来,两人避开,木制的船瞬间四分五裂,耳岁泉正愣神,一个人砸到他面前,他下意识地一拖,两人对上了视线。
安是舲就在不远处,他的目光锁定在一片水域,他刚刚分明看见有位穿着白袍的年轻人,怎么转瞬间就不见了。
耳岁泉一头雾水地抓来一只破木板,将男人放上去,对方的眼睛还钉在他身上。
“我是周覃玟,你叫什么名字?”
安是舲看过去,扶额沉进水里。
耳岁泉犹豫了一下,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淡蓝色的眼睛里莹润着不解,歪着头掀开男人的衣服。
周覃玟脸都红了,他长这么大也就被父母这样,谁还一言不合就掀衣服的。
耳岁泉不顾对方的挣扎,强硬地检查完,以一种恭喜的语气朝周覃玟说道:“你没有被伤到,放心吧。”
耳岁泉看着实在太乖了,周覃玟下意识揉揉对方的头,又觉得不太妥当,收回了手,道了一声谢。
安是舲重新浮了上来,问道:“你有没有看见看见一个穿白色衣服的?”
耳岁泉以为在问他,摇摇头,周覃玟反倒开了口:“在船上没看见,但我大概知道你说的是谁,那个人是我那个国家的国师。”
安是舲颔首表示知道了,继而又问:“那你呢,皇子?”
周覃玟抓抓后脑勺,怪不好意思地说道:“皇帝。”
安是舲啧了一声,扭身往水里去,拍起的水花溅了周覃玟一脸,耳岁泉看着周覃玟,虽然和之前不太一样,但还是能一眼认出来的脸,朝他问道:“银槐是拓荒者的首领吗?”
直播间炸开锅了。
利刃:不是,谁教他这么试的?
夜九次:你怎么不直接问他怎么恢复记忆的呢?
下弦月:这小孩儿还挺有意思的呢
弹幕沉默了几分钟。
非酋:蛙趣,真的假的啊,我不敢说话了
夜九次:我柜子动了,我下了
……
周覃玟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直白的小孩儿,顿时升起了逗弄的心思,问道:“我不是啊怎么办?”
耳岁泉毫不犹豫甩了对方一脸水,沉下海底,独留他一人在海面上。
周覃玟躺在木板上,一条浪打过来,差点给他掀翻了,一双手托住了木板,他还以为是小孩儿回来完成他的使命了,结果看过去是一条人鱼。
漂亮的人鱼眨着大大的眼睛,五官精致得不像人世间该有的,粉色的鱼尾比海水还要波光粼粼几分,此时的乌云退散,光从云中落下,打在人鱼漂亮的发丝上,如同救赎的天神。
周覃玟眼睑微动,温和地朝对方说道:“谢谢你救了我,你叫什么名字?”
声音很轻,生怕吓到这海里的精灵。
小人鱼既好奇又害怕,在周覃玟意图靠近的那一刻钻入水底,只溅起一点水花。
他就知道那两个人是故意的。
周覃玟躺回木板上,小人鱼又上来戳了戳他,他掩饰眼底的不耐烦,侧身看过去。
木板因为他的动作晃了晃,小人鱼连忙帮他扶稳。
“我叫月,月亮的月。”
小人鱼怯生生的嗓音在周覃玟耳边响起,他点点头回应她:“我是槐,槐树的槐。”
小人鱼不知道什么是槐树,她从没有上过岸,她只知道海底的珊瑚树,海葵丛,她从没见过树。
“什么是树?”她说。
周覃玟耐心地替她解答,目光却落在远处的两道身影上,“树就是长着绿色的叶子的巨大植物,会长出各种各样的果子,有的还可以吃。”
小人鱼开眼了,她高高兴兴地拽着周覃玟去了解岸上的天地,她可太向往那片神秘的土地了。
小人鱼还想说点什么,周覃玟却流落出落寞的神情,她急忙问他怎么了,周覃玟却是苦笑道:“我可能回不去了,船毁了,这里距离陆地太远太远,我可能穷尽一生也回不去故土了。”
字字悲恸,满是血泪,小人鱼的善良单纯令她共情,她忍不住地哭泣,泪水化成颗颗珍珠,她说要将男人先带进海底再帮助男人回去。
男人应和下来,小人鱼要去寻找一株能帮助男人在海底呼吸的海草。
小人鱼一走,两人游到他面前,对着他大尾巴狼似的笑容啐了一口:“渣男。”
纵使知道这是完成任务必经之路,但不可否认这种玩弄他人感情的家伙,真的很可恶。
周覃玟觉得委屈,耳岁泉不忘初心,依旧坚持盯着他的眼睛问他:“你是不是拓荒者的首领?”
周覃玟收敛起脸上的笑,因为所处平面的缘故,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耳岁泉,眉宇间尽是冷漠:“你觉得我是我便是。”
他这般说着,耳岁泉却只觉得敷衍,安是舲按住耳岁泉的肩膀制止对方即将过激的行为,语气平和:“这些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说完把人推到周覃玟面前,说好却没有完成任务的小朋友脸色不虞,一副生闷气的模样,“你哄哄他。”
“你怎么不哄?”
周覃玟眼睛都要瞪大,明明是因为他的话耳岁泉才这样的,怎么就轮到自己了呢?
安是舲摆手,一脸无辜:“我不会啊。”
笑话,他乌鸦什么时候哄过人了,他身边的人都多多少少具有自己安慰自己的能力,自己都cpu不了自己的,哪有那个抗压力能一直待在安是舲身边。
周覃玟试探地揉揉耳岁泉的脑袋,拍拍他,然后就被人一只手抽开,还被狠狠地瞪了一眼,耳岁泉重新回到安是舲旁边。
周覃玟脸上的表情很是无语,即便没有开口,安是舲也察觉到对方骂得很脏了。
周覃玟还在盯着他们,安是舲扯住耳岁泉极速游开,不一会儿小人鱼回来了,她将东西献宝似地递到周覃玟面前,他顺从地吃下去,感觉身体的某些部位发生了改变。
手脚长出了薄薄的蹼,颈边痒痒的,应该是鳃。
周覃玟跳下水,除去身上厚重的衣服,仅仅留下蔽体的袍子,他试探地一游,速度并没有安是舲他们表现出来的快。
“大人?”
小人鱼慌乱地挡在周覃玟面前,十分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