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那句似是而非的暗示,让陆闻亭对应该给沈亭之一个怎样的身份纠结了好长一段时间。
同样,也带着对清虚宫主对沈亭之有可能目的不纯这一点,担忧了好长一段时间。
忧虑打消,是在重新回去之前,和清虚宫主联系那一次。
清虚宫主只说了一句话——“你有在我朝内见过和沈亭之瞳孔颜色相同和类似的人吗”。
只这一句,和两年多在望重峰上生活以来,从沈亭之本人或者他的其他同门口中得知的消息——
沈亭之是在寒冬时候,被宋平在一处从未有人进去过的山林内,一汪泉眼边捡到的。
明白过来的陆闻亭这才完全打消顾虑,着手安排沈亭之的身份。
当然,这些隐藏在背后的交流,陆闻亭和清虚宫主都默契选择瞒着沈亭之。
“师父竟然知道?!”沈亭之很是讶异,惊讶到一下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陆闻亭,你该不会又在骗我吧?”
陆闻亭满眼含笑看着惊讶的少年,明明有好几次前科,语气却无辜极了:“清珺是不相信我的保证吗?”
沈亭之默然。
他倒不是说真的不相信陆闻亭。
毕竟师父又没死,在清虚宫好好待着呢。
陆闻亭说没说谎,一封信送过去问了就知道。
那么容易被拆穿的事,不是个傻子的陆闻亭怎么可能去做。
只是嘴比脑子快,习惯性吐槽一句而已。
陆闻亭见少年闭口不语,也不看自己,瞬间明白沈亭之在想什么。
他眼神一亮,捂着胸口又开始装:“唉,我才保证过,清珺都不相信我。真是太难过了。”
沈亭之看着坐在对面除了声音,哪里都看不出是在难过的男人,颇为无语:“……陆闻亭,你现在好歹是一国之君了,能不能要点脸?”
陆闻亭只当没听见,移动位置突然就凑到沈亭之面前,无比可怜看着他:“所以清珺,你愿意当我的国师吗?”
很平淡的一句话,落在沈亭之耳中,却让他愣住一瞬,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他敛眸,避开陆闻亭安静认真看着自己的眼睛,低声道:“我一直都没说过不。”
“是你自己想太多。”
得到沈亭之同意,一国国师就任这件事就这么几乎是儿戏一样定了下来。
朝中百官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在他们看来,传承好几个朝代,一直避世的清虚宫少主愿意前来,已经是很大的殊荣了。
陆闻亭也很开心。
但他的喜悦连一个月都没有维持到。
一开始,刚就任国师的沈亭之确实像陆闻亭私心中所想,每天带着好奇,满京城乱窜。到了晚上,准点回皇宫找他。
但是人总有累了倦了的时候。
沈亭之连着逛了十多天京城,发现自己在京城里喜欢的那些糕点和菜品御厨都能做后,就再也提不起兴趣出皇宫了。
第一天第二天,陆闻亭对此高兴到看朝堂上一堆互相甩锅的大臣都顺眼了许多。
因为不想出皇城的沈亭之无事可做,就喜欢凑到他身边。
直到第三天,闲到快长成蘑菇的沈亭之开始跑藏书阁和上朝,陆闻亭的噩梦开始了。
和他单独相处时无比放松,完全就是小孩子性格的沈亭之,只要有官员和宫人在时,完全复刻了清虚宫主做派,一言一行正经到哪怕是最苛刻的礼部尚书都挑不出错处,举手投足间更是无意识展露出世外之人才有的清冷矜贵。
不仅如此,哪怕在没有官员和宫人在时,沈亭之会放松下来。
但却不愿意再直呼他的名字。
而百官们在有了对比后,更加因为上朝时在龙椅上都不会坐好的皇帝陛下唉声叹气了。
但现在还留在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可都不是傻子。
哪怕曾经不是陆闻亭这一派的人,看着一个快消失三年的皇子回来,在被软禁三个月后非但没被那些一直在朝中经营打压处死,反而登上了皇位。
甚至在登上皇位后,仅仅用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就完全掌握朝中所有势力,并且将上一任皇帝在位时,倚重乱权的宦官解决掉。
整个朝堂中的官员,都无比清楚。
他们这位看似捡漏登基,无论是在金銮殿还是御书房,都没个正形的陛下,实则手段比谁都要高明狠辣。
所以即便心里对皇帝言行举止有意见,都没那个胆子提出来。
多方合计后,官员们推出丞相作为代表,让他前去向新任国师提出,希望国师能在力所能及范围内尽力劝谏皇帝。
沈亭之最开始听着是完全没这个兴趣。
他这国师本来就是个虚名,只是用来给他一个留在京城可以无所顾忌行事的名头。
但丞相最后一句话让沈亭之改了主意——
“陛下自幼不受先帝先皇后喜爱,不被允许进入御书房听学,也没有师长教导”。
再往后沈亭之已经不关心丞相又说什么了。
少年在心里做了一番等量代换:陆闻亭没有老师=没有接受过教导=他现在教导陆闻亭=他是陆闻亭的老师。
嗯,非常合理。
说服自己的沈亭之想,自己在清虚宫被所有人管着,遇到陆闻亭后又被他当个小孩一样对待。
哪里哪里,哪怕在师弟面前,自己给人的感觉都是年龄更小的那个。
眼下丞相说的,他去教导陆闻亭。
这不就证明他比陆闻亭要成熟可靠的多吗?
他必然是不可能放弃的!
“丞相放心。”想通的沈亭之回了眼前老人一礼,无比严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所托。”
管陆闻亭愿不愿意听,改不改,这个师长他是当定了!
御书房内,烦躁批阅奏折的陆闻亭突然打了个喷嚏,后背没来由的一凉。
他怎么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