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么?慈云寺出大事了!”
“慈云寺能出什么大事?”
“嗐,绣衣使查出来,慈云寺的和尚窝藏前朝逆贼,已经把寺庙给封了!”
“什么时候的事?和尚怎么会勾连逆贼呢?别是误会了吧。”
“这可不好说。毕竟那位殿下,就是那位……之前还俗之前,可是在慈云寺出的家呢。”
“和尚们不会都被砍了吧?”
“那倒没有,毕竟是佛门净地。不过,听说几个大和尚都被抓进了昭狱。剩下的小和尚都在寺庙里囚禁着,等待发落。”
“可怜见的。没想到连庙里的和尚们都不放过……”
前些天,乾京街上讨论最多的就是新帝如何,怀王如何。
但是两天之内,风头就变了。
齐酥本是想去丰乐楼吃个小笼包,喝壶桂花茶。
谁料在路上就听到有人在讨论。
慈云寺和尚被抓,现如今已成了乾京最热门话题。
这背后,少不了绣衣使的推波助澜。
毕竟,不想流传的谣言,他们自是有法子压下去。
风声搞的这么大,应该是为了逼迫某人吧。
…
她把车帘放下来。
车内,宋初安慰她。
“王妃不必焦急。自前周开始,民间就多敬崇佛教,皇族也不例外。绣衣使而今行事,已是破了惯例。
慈云寺主持乃得道高僧,敬仰者无数。新朝如此行事,定遭反噬。”
齐酥问:“云无翳可知道此事?”
宋初默了默。
“乾京的事情,不敢隐瞒主人。”
齐酥垂眸,手指抚平裙间细褶。
“嗯,等他归来就是。”
。
接下来的数日,齐酥依旧往丰乐楼里行走。
只是,往日热闹繁华的酒楼,清冷了许多。
幸而,楼里消息依旧传播很快。
事情比预料中更加糟糕。
绣衣使第二日在闹市处决了两名慈云寺的和尚。
说是勾结前周叛逆,证据确凿。
既然勾结叛逆,为何不杀掉叛逆,反而斩杀和尚?
绣衣使随之在全城贴满告示。
凡敢勾连叛逆者,就如今日闹市和尚这般下场。
检举有功者,得重赏。
知情不报,而被人检举者,与叛逆同罪。
不仅如此,他们还在全帝京设置了无数匿名信投递处。
大肆鼓励民间彼此揭发。
这其中有不少人,浑水摸鱼,借着揭发的名头,公报私仇。
一时间,乾京城里人人自危。
刀都悬在自己头上了,自然也没闲心关心别人的死活了。
大约是为了清扫前些时日残留在乾京的,有关乾坤不正的,谣言风雨。
龙椅上的新皇,默认了绣衣使的这种做法。
毕竟,从前朝开始,绣衣使就是皇帝的走狗。走狗发疯,在路上乱咬人,主人可未必知情。
等到该杀的人全部都杀完。
皇帝再把咬人的狗杀掉,以平息众怒。
这天下,就依旧是崭新的天下。
…
就这样,每隔两天。
绣衣使就会在闹市斩杀两名和尚。
七八日后,就有传言。
明日斩杀的,是一个名叫了悟的大和尚。
这了悟又是谁?
听闻他罪大恶极。乃是慈云寺里,窝藏前朝叛逆的首犯。
这才在斩杀之前,先行预告,要大家都去观礼。
齐酥听闻,皱了皱眉头。
都杀到了悟头上了,她自然不能再旁观了。
。
齐酥找了个人回去给宋初报信。
自去丰乐楼租了马,往城外慈云寺赶去。
即便是在王朝更替的关头,慈云寺也依旧香客如云。
甚至,因为前些天京城里的波澜,来拜佛的人反而比平日里更多。
直到绣衣使的人踏进慈云寺抓人为止。
按照某种虽不明言,却也约定成俗的规矩来说,新皇动了寺庙的和尚,就算是违了约定。
世外人,与俗世之间本有条界限。
俗世之事,不牵连世外之人。大家互不相干。
而今有人先打破了这条界限,也就莫怪江山不稳,国祚不长了。
…
齐酥把马拴在慈云寺外头的树林里。
从半山腰悄悄绕到山门。
果然,山门紧闭。
上面还贴着镇抚司的封条,严禁有人靠近。
齐酥寻到后山,悄悄跳墙进了佛寺。
往日里,这慈云寺人声鼎沸,香火繁盛。
虽是方外之地,却是第一等红尘热闹的所在。
而今,山门被封。
不仅没了香客,大小和尚也见不到一个。
檐廊寂寞,倒是飞鸟叽喳个不停。
佛殿前,少了香火缭绕,神坛上的佛像,眉眼都冷冽清明了不少。
方丈和监寺都被抓走了。
齐酥在法堂里见到了被拘禁的一窝小和尚。
拘禁期间,不能随意走动,饭食也不能按时供应。
一众白胖胖的小和尚,饿的两眼昏花,眼睛都凹陷下去了。
清衍正坐在蒲团上打坐。
自在莲心是没有的。
外头的鸟雀吵得他脑壳子嗡嗡响。今天这傻鸟声音怎么那么大?
仔细听听,甚至还觉得那鸟在骂他。
一定是饿出幻觉来了。
早知道他就应该待在岐山王府。虽然是红尘俗世,但也能修炼佛心。
而且师兄临走之前,一定会帮他安排的妥妥的。
绝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啊,沦为别人的阶下囚啊。
离他最近的窗扉突然被轻轻扣响了一下。
清衍一怔,以为是幻觉。
下一瞬,那窗扉又轻轻响了一下。
清衍悄悄走过去,打开窗扇。
一朵茶花丢到他怀里。
有张熟悉的面孔,正靠在茶花树下。见他终于来了,那人笑了笑。
扬起手里的油纸包。
那是从丰乐楼带来的栗子饼。
…
距离斋堂不远的客堂里。
清衍咬着栗子饼,眼泪吧哒哒往下落。
旁边的女人默然看了他一会儿。
凑上前来,稀奇道:
“嘿,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小师父这么一落泪,就跟清水芙蓉似的,还怪让人怜惜的。”
清衍瞪着眼睛骂她。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打趣我?”
骂归骂,却也没耽误吃东西。
齐酥:“那怎么办呢?难道我们俩要抱头痛哭一场么?”
她看看清衍,一脸嫌弃。
“还是别了吧,你都几天没洗澡了。”
清衍狠狠咬了一口栗子饼。
“我都被关几天了,还能在意这些?”
他不能久待,得赶紧去斋堂里拿众和尚们今日的午膳。
“告诉师兄,和尚堆里被混了绣衣使的人,我们也没法子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