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瞬间。
齐酥的世界里，似乎只剩下她自己的呼吸声。
这个世界到处都是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同的情绪。
但没有了云无翳的链接，这些人，这个世界，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心底虽不相信云无翳就这么没了。
但是那所谓的命运——
不，狗屁的命运，她才不会信。
齐酥抬脚穿越拥挤的人群，走向那青黑色的，巍峨宫墙。
“哎哎，我的夫人，你这是干什么？”
有人拦着她的腰，将她搂了回去。
“你疯了？”
他瞪着眼睛，压低声音。
“知道这附近有多少羽箭么？你再厉害，也得被射成筛子。”
齐酥很冷静，一点也不疯癫。
“我先去找城楼卫确认下，再去镇抚司认尸体。”
说完，她挑眉看向对方。
“你怎么也在这里？”
巧了，对面那人正是沈清瑜。
听到齐酥问，他抄着手，咧嘴笑起来。
“不巧啊。我可是专门在这里等你的。”
“昨天不是都跟你说了，城中有热闹可瞧。还是你那二嫁夫君，我自然得跟过来亲眼看看啊。”
齐酥：“那你可看到了？”
沈清瑜很遗憾。
“我在城内，他在外城墙跳的，我怎么能看到？早知道我就让……咳，我就早点去蹲守了。”
齐酥：“你现在傍的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一副熟知内情的样子。
沈清瑜横了她一眼。
“早说了让你不要小瞧我。自入乾京，我的确结交了几个朋友。太子府有，兵部有，这城门卫里，也有。”
“这样，你且等我先去探探消息，晚点再告知你。”
沈清瑜说完，露出一口白牙，森森然笑起来。
“这忙可不是白帮的。等找到了尸体，确认了你的第二个男人死了，你就跟我好吧。”
齐酥：“先找到了再说吧。”
两人商议好，晚上在这城门处，再次碰面。
“二小姐？”宋管事急匆匆的声音，终于插入进来。
她先是看了沈清瑜一眼。
继而注意力全落在齐酥身上。
“方才人多，乱纷纷一挤，就见不到小姐的下落了。”
齐酥自然也不能说是自己有意甩开她。
便点点头。
却见宋管事一副心头巨石放下的表情。
“小姐不必担心，方才玄鸟卫已经同我联系了。主人好端端的，一根头发丝都没少。”
齐酥看向城门附近，乱纷纷，黑漆漆的一大片人群。
“他们是怎么找过来的？”
宋管事：“这几日城门进出查得很严，玄鸟也进不来，便只能通过飞鸽传书。今日的消息传到了胭脂铺，偏我们都不在家中。所以并没有及时收到主人的信件。”
齐酥点点头。
“原来如此。”
宋管事：“小姐，我们先回铺子吧。主人晚点，定有新的消息来。”
齐酥深吸了一口气。
又缓缓吐出来。
“好，先回去吧。”
。
入夜，胭脂铺子后院灯光清寂。
齐酥手里捏着一张纸条。
上面寥寥两行文字，正是云无翳的字迹。
告诉她一切安好。
让她在城中暂且等待，他很快就回。
这张纸条，齐酥已经盯着看了一下午了。
似乎就如宋管事所说，今日城门口的，不过是一场预演给外人看的闹剧罢了。
晚上戌时刚过。
齐酥悄无声息从窗间溜出去。
白日里威严肃穆的乾京城门，在夜色之下，犹如蹲坐的巨兽。
那张森然大口下，不断有人进进出出。
就算入了夜，那隔离生人靠近的栅栏，依然被严密把守着。
齐酥贴在墙根底下，像只蝙蝠似的，藏匿在黑暗中。
直到一个小石子丢在她脚下。
齐酥：“查清楚了么？”
夜半与她在城门口接头的，自然就是去探听消息的沈清瑜了。
他不急着回话，目光反而在她脸上转了转。
噗嗤一笑。
“你也没那么在意他嘛。没有哭，眼圈都没有红。怎么，是做好准备，打算三嫁了么？”
齐酥：“到底查清楚了没？”
沈清瑜叹了口气。
“我帮你跑腿，你还凶我。不过，你运气真好，找对了人。他们都说，云无翳的尸身被绣衣使送去了镇抚司。其实不是——
这尸体而今藏在大相国寺。”
齐酥：“你是从什么人那里探知到的？”
沈清瑜嘻嘻一笑。
“怎么，不信任我？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要不要去你自己决定。”
齐酥：“要去。”
大相国寺就在乾京东城。
齐酥也去过好几次。
天色渐暗。
大相国寺今日的山门，关闭得尤其早。
夜色沉沉，整座寺庙笼罩着一种莫名的肃杀。
齐酥感应到大相国寺外墙的阴影里，蹲守着数个呼吸绵长的人，此刻正在警惕环顾四周。
从山门这里，肯定是进不去的。
她隐了身形，转身要走，被人拦下。
是沈清瑜。
“你得带着我。你不带我，怎么知道云峥尸体藏在哪里呢？”
齐酥抬眼。
“你知道？”
沈清瑜咧嘴笑起来。
“我当然知道。”
齐酥审视他。
“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我，就为了等我第二个男人死了，你好做第三个？”
沈清瑜：“那当然啦。我等这一天可是好久了。”
说完，他狡黠笑了笑。
“当然，除此之外，我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他看着齐酥，那双茶色眼睛中，显出冰冷的趣味来。
“我想看你痛失所爱，伤心欲绝的模样。我都忘记你流泪是什么样子了。泪水从眼睛里流淌出来，肯定很好看吧？好看得，让人想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齐酥：……很好。
还是一样的配方。
她放心了。
。
夜色再深一点。
齐酥带着沈清瑜偷偷潜进大相国寺。
这寺庙外松内紧，里面的防卫极为严密。
看来沈清瑜说得对。这里的确有猫腻。
沈清瑜摸着下巴，做出思考的模样。
“让我想想看，云峥，现在应该就在大雄宝殿。”
齐酥带他去大雄宝殿。
里面明光煌煌，几十个和尚，正在一个穿着红袈裟的老和尚的带领下，念经诵法。
也不知是在给谁做法事。
这地方可不像是能藏尸体的地方。
那要不然就是观音阁？
沈清瑜装模作样拜观音的时候，打碎了一只玉瓶。
他们差点被人发现。
齐酥用一只薄而利的匕首抵在他脖颈下。
不待用力划下，血已流了出来。
“在我这里，折磨人的方式有几百种。你想先试试哪一个？”
沈清瑜笑。
“好好，我想起来了。在万佛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