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杜玉兰后,顾昭昭将碗筷拿去厨房。
“昭昭,放那我来洗就行,你快把药喝了。”
一走进厨房,她就被端着汤药的秋桑叫住了步子。
顾昭昭:“?”
瞅着面前热气腾腾的汤药,她小脸一垮。
“姑姑,我身体很好,活蹦乱跳的,不用吃药的。”
“昭昭,这是给你调理身子的,快喝了吧。”
“嗐。”
耷拉着脑袋轻叹一声,她接过药碗,屏息凝神一口干。
自从秋桑来了后,她一天三顿 都要喝药,麻了。
接过她递来的饴糖含嘴里,顾昭昭用舌尖顶着饴糖在嘴里转了一圈。
她闷闷道:“姑姑,你实话告诉我,我的身体是不是生了什么慢性疾病?”
“啊?”秋桑愣住,不明白她为何会如此问。
见她情绪低迷,秋桑瞬间反应过来。
“昭昭,你没生病,喝药是因为你体里寒气很重,需要慢慢调理,别乱想。”
“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我可以不喝药吗?真的太苦了!”
秋桑向她露出一抹礼貌的微笑,轻轻摇头:“不可以。”
顾昭昭:“……”
就是说,她是什么人间小苦瓜呀。
上辈子吃生活的苦,这辈子吃药的苦。
她太难了。
另一边。
“二弟,你大哥已经回来了,进屋坐会儿,喝点水再走吧。”
杜玉兰站在院门口,看了眼厨房的方向,笑着对裴知珩道。
“不了,大嫂,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行,那你路上小心点。”
杜玉兰站在门口,目送他走远后,才转身进屋。
走进厨房,见陈策在烧火,她赶紧走过去。
“相公,我来弄吧。”
“娘子,我已经吃过饭了,锅里烧的洗澡水,已经热了,你坐下休息会儿吧。”
陈策温声向她解释。
视线落在她手中的篮子上,眼中划过一抹疑惑。
“娘子,这些是?”
“是弟妹种的蔬菜,刚在地里摘的。”
将篮子放下,她从碗柜里拿了碗和勺子,盛了碗豆腐浇上料汁后端给他。
“相公,快尝尝吧,弟妹用臭树叶子做的神仙豆腐,特别好吃的。”
一听说是臭树叶做的,陈策眉头微蹙,有些抗拒。
“娘子,你确定这个能吃?”
臭树,村东头那块儿特别多,但这东西真的能吃吗?
“相公,你放心吧,这个不仅能吃,还特别好吃呢。”
说着,她直接舀了一勺喂到他嘴里。
陈策:“……!”
一开始还很抗拒的他,在尝到豆腐的味道后,他眼中划过一抹惊讶。
“娘子,这个竟然真的很好吃。”
杜玉兰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都说了很好吃,你还不信。”
陈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娘子,别生气了,我错了。”
“相公,你快吃吧,我将篮子里的菜拿出来摊开放着,不然会捂坏。”
将勺子递给他,杜玉兰转身将篮子里的小白菜拿出摊开放着,以免叶子发黄烂掉。
接着又将玉米和四季豆黄瓜全部倒簸箕里放着。
看着簸箕里的银子,她眉头微蹙。
“相公,你说好端端的,弟妹给我们银子做什么呀?”
将银子递给陈策,杜玉兰拧眉疑惑不已。
陈策握着勺子的手一顿,将上午裴知珩专程去铺子里找他的事说了说。
“娘子,二弟上午的时候就给过我银子了,说是嫁衣的钱,我当时已经说过了,嫁衣是我们心甘情愿置办的,不会收钱,没想到,弟妹竟然会偷偷给你。”
说这话时,陈策脸色和语气都不太好。
杜玉兰的心里也有些恼火。
总觉着小夫妻俩对他们太过见外了,根本没将她和相公当做一家人。
“啪!”将碗重重的放在灶台上,陈策阴沉着脸站起身,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
杜玉兰见状,赶紧追了上去。
“相公,这么晚了,你去哪呀?”
“我去问问裴知珩,他什么意思?事事都要分的这么清楚,他是不是想和我这个大哥划清界限 ,准备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陈策是真的怒了。
他是真心实意的将裴知珩当做血亲弟弟来对待。
结果,他却事事都算的一清二楚。
所以,在裴知珩的心里,他们之间六年的情分,都是个屁吗?
“相公,你冷静点,这会儿已经亥时初(21点)了,二弟他们没准儿已经睡了,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好吗?”
“睡个屁,这事儿不说清楚,谁也甭想睡!”
陈策说完才想起自己吼的太大声了。
低头看了眼杜玉兰,他小声道:“娘子,我不是吼你,你快去洗漱睡觉吧,我去去就回。”
见他态度坚决,杜玉兰道:“相公,我同你一起去吧。”
“好。”
……
“娘子,这是卖豆腐的五十文,你收好。另外,我回来的时候去王富贵家走了一遭,他没在家,我明天早上再去一趟。”
洗漱好的裴知珩将五十文放进顾昭昭手中,接着又将自己晚归的原因同她说了说。
原来他将豆腐送到醉香楼的时候,正好赶上晚饭时间。
他将神仙豆腐的营养价值和功效同许忱介绍了一番,许忱当即盛了一碗浇上料汁尝了一口。
只一口,他便激动的手舞足蹈。
并且,还让店小二给每桌的客人免费送了一碗,请他们尝尝味儿。
结果如他所料,反响特别好,纷纷让他再上一份。
见客人们都很喜欢,许忱当即签下了这笔单子。
他告诉裴知珩,顾昭昭做出来的豆腐不论多少,都给他送来,银钱按日结算。
“相公,掌柜的真这么说?”
“嗯。”
见她微微蹙眉,裴知珩抓起她的小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
“娘子,是有什么困难吗?”
顾昭昭点头:“相公,现在天气热,正是吃神仙豆腐的时候,我准备每日做十盘,这样能挣五百文呢。”
“但每天做十盘豆腐,那可是个大工程呢,就我和姑姑两人,怕是够呛。”
光是清洗树叶就要费不少的时间,更别说后续的工序了。
下午自己动手做过豆腐的裴知珩,也想到了这点。
一时间,夫妻俩都有些发愁。
正在这时,院子里响起了陈策的怒吼声。
“裴知珩,你给我滚出来!”
“相公,是大哥,他好像很生气,你快出去看看吧。”
“嗯。”
裴知珩点头,拿了件外裳披上,疾步走出了房间。
出了堂屋后,他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院子里的陈策夫妻俩。
见他阴沉着脸,满目通红,裴知珩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
“大哥,大嫂,出什么事了吗?快进屋坐吧。”
“你还当我是大哥吗?我还以为我就是个路人甲呢。”
陈策冷哼一声,提步走进堂屋。
“啪!”将手中的银子重重的拍在桌子上,他双手抱臂,冷冷的看着裴知珩。
“解释解释,什么意思?是我上午和你说的还不够清楚?”
看着桌上的银子,裴知珩瞬间明白了他因何发怒。
“大哥,我……”
“别叫我大哥,我就是一个路人甲,可当不起你的这声大哥。”
裴知珩:“……”
求救的看向一旁的杜玉兰:“大嫂,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可以解释的。”
“对呀,大哥,嫂嫂,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
顾昭昭站在房门口,出声道。
“不是我们想的那样,那是咋样?事事都算的清清楚楚,不是想和我们划清界限是什么?”
“大哥,不是这样的,你和嫂嫂已经给过我聘礼了,总不能还让你们准备嫁衣呀,嫂嫂熬了十个夜晚,也是很辛苦的……”
“怎么,在你们心中,大哥大嫂就这么没用?一件嫁衣都给你置办不起?”
顾昭昭被他的黑脸吓的身体直打哆嗦,话都说不利索了。
“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那就是想和我们划清界限了?”
“不是的。”
“那就是嫌大哥大嫂没能耐,只能给你买绢?”
“不是的,我没有……”
顾昭昭被他吓的快哭了。
迈着小碎步走到杜玉兰身边,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
委屈巴巴的道:“嫂嫂,我没有,我就是心疼你,你熬了十个夜晚,我就是单纯的想给你点银子,让你去买点补品补补身子,我没有别的意思,也没有想要和你们划清界限,再也不往来的,我很开心,有你们这样的兄嫂,我……”
顾昭昭说着说着就想起了自己孤苦无依的上辈子。
哪怕被大货车碾成肉泥,都无人替自己收尸的悲惨人生。
泪水突然不受控制的倾涌而出。
这辈子,有真心待她的兄嫂,她是真的真的真的很珍惜。
正因为珍惜,所以,知道杜玉兰熬夜替她绣嫁衣,她才会想着给她银子,礼尚往来。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她只是想让这份得之不易的亲情能永远延存,她真的没有别的意思的。
上辈子,在5g冲浪的时代,她见惯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不知刷到了多少骨肉相连的血亲因为钱财而反目成仇,刀刃相见,对簿公堂的新闻。
血脉至亲尚且如此,更遑论旁人?
因此,陈策夫妻俩不计回报的付出,才显得更加难能可贵。
但……
她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沮丧的扯了扯头发,顾昭昭看着脸色铁青的陈策和沉默不语的杜玉兰,心中后悔不已。
“嫂嫂,我错了,你能不能原谅我这一次。”
杜玉兰看了她一眼,对上她红的跟兔子一样的双眼,看着她可怜巴巴的表情,她到底还是心软了。
抬手替她将眼角的泪珠儿拂掉,她看向裴知珩。
“二弟,你也是这般想的吗?”
裴知珩点头:“大哥,大嫂,这么多年了,我是真的将你们当做家人,因为不想失去,所以,才总想着互相扶持。若只知道索取,不知回报,那再深的感情,也有淡化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