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你先放开我,太热了,你让我先喘口气儿吧,我快热死了。”
“好。”
身体一得到自由,顾昭昭赶紧翻身爬起来,跑到木窗棂边,一把拉开棉布,将木窗推开一条缝隙。
晨间的风透过窗户的缝隙吹在脸上,凉丝丝的,十分舒服。
被烈火灼烧的疼痛感还没消散,顾昭昭捂着怦怦直跳的小心脏,回头看向裴知珩。
“相公,我为什么会在地上?”
叠被子的裴知珩面不改色的说道:“娘子,你说冷,自己跑下来的。”
顾昭昭:“……”
唇角抽了抽,她有些无语。
她看起来很傻,很好忽悠吗?
这大热天的,她怎么可能会冷。
“娘子,时辰还早,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将被子叠好放进柜子的裴知珩看向她,轻声询问道。
顾昭昭摇头:“不了,我已经睡醒了。”
“伤口还疼吗?有没有好点?”
顾昭昭:“……”
见她红着脸沉默,裴知珩从喉间溢出一丝轻笑。
将她抱到床上放下,他拿出药膏用手挖了一些帮她涂抹。
顾昭昭全程闭着眼睛装死,小脸红的能滴血,整个人都快烧的冒烟了。
“娘子,好了。”
裴知珩说着将药膏放回柜子上,拿起衣裙帮她穿好,去了厨房做饭。
顾昭昭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拍了拍发烫的脸蛋,抬脚跟了上去。
站在院子里,晨风一吹,脸上的热度才慢慢退散。
找了两个大木盆和木桶放在井边,她将空间里的水白腊拿出来放盆里。
接着又找了两个簸箕洗干净后放一旁,用来放清洗干净的叶子。
撸起袖子坐在矮凳上,刚准备洗树叶,耳边就响起了裴知珩的话音。
“娘子,吃饭了。”
“好。”
早饭是熬得粘稠的米粥和鸡蛋饼,还有泡桔梗。
酸辣脆口的泡椒桔梗特别开胃下饭。
一家人吃的很满足。
吃过饭后,裴知珩就去了王富贵家,请他帮忙做木托盘。
顾昭昭则和秋桑一起在院子里清洗树叶。
洗到一半,用来盛放树叶的簸箕用完了。
“姑姑,你先去烧草木灰吧,我去隔壁云婶儿家借两个簸箕。”
“好。”
想到云婶儿家的两个小萝卜头,不好意思空手去的顾昭昭,想到昨日裴知珩从镇子上给她买回来的果脯零嘴儿还没吃,她跑进堂屋拿了些就出门了。
“云婶儿,你在家吗?”
站在云婶儿家的篱笆外,顾昭昭大声喊道。
一连喊了好几声,小萝卜头祁煜才杵着小拐杖一瘸一拐的出来。
“婶婶。”
见到顾昭昭,他闷闷的喊了一声,将门打开。
“阿煜,怎么了?怎么哭了呀,是腿伤又疼了吗?”
见他眼眶红红的,眼中蓄满泪花,情绪有些伤心和委屈,顾昭昭有些担忧的询问道。
一句话,让祁煜隐忍许久的泪水瞬间倾涌而出。
“婶婶,我腿不疼的,是阿娘,阿娘她又和阿爹吵架了,祖母去劝说,她把祖母推倒了,祖母摔倒的时候扭到了腰,宋大夫说她伤的有些严重。”
祁煜哭的稀里哗啦,伤心欲绝。
“阿煜乖,不哭哈,婶婶给你好吃的。”
抬手擦掉他脸上的泪水,顾昭昭将手中的果脯递给他。
“阿煜,拿去和哥哥一起吃吧。”
祁煜看着手中的果脯,抽噎着身子点头应好。
“谢谢婶婶。”
“不客气。”揉了揉他的脑袋,顾昭昭轻声道:“阿煜能带婶婶去看看祖母吗?”
“嗯嗯。”
祁煜点头,抱着果脯,杵着小拐杖将顾昭昭领进了屋。
房间里。
脸色苍白的云婶儿半躺在床上,蹙眉看着床边哭哭啼啼的徐秀,神色恼火。
鼻青脸肿,脖子上还有两道挠痕的祁修沉默的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的老娘,满脸的自责愧疚。
六岁的祁琛端着汤药坐在床沿上,笨拙的握着小汤匙舀了一勺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等变凉后喂到云婶儿嘴边。
“祖母,喝药,我吹过的,已经不烫了。”
“嗳。”云婶儿笑着应了声,看着乖巧懂事的小孙子,眼神慈爱,心中却是酸楚不已。
眼眶一阵湿润,她极力忍着泪意,接过药碗,笑着道:“阿琛,祖母自己喝就行。”
“祖母,裴婶婶来了。”
祁煜拉着顾昭昭走到床边。
云婶儿见到她,赶紧笑道:“昭昭来了呀,快坐吧。”
祁煜闻声立刻搬了根凳子给她,奶声奶气道:“婶婶,你坐。”
“谢谢阿煜。”
顾昭昭笑眯眯的向他道谢,看了眼一旁沉默寡言的祁琛,她刮了刮祁煜的鼻尖。
“阿煜,和哥哥一起去外面吃果脯吧。”
“嗯嗯。”祁煜重重点头,转头对祁琛道:“阿兄,我们出去吃好吃的吧。”
祁琛看了眼顾昭昭,又看了眼祖母,见祖母点头,他向顾昭昭道谢后,跟着祁煜离开。
两个小萝卜头离开后,顾昭昭向祁修夫妇打了声招呼,接着又询问了下云婶儿的情况。
最后才向她说出自己的来意。
云婶儿笑眯眯的应下了,让她尽管拿去用就是。
顾昭昭笑着向她道谢,又与她说了几句话,才起身离开。
出门之际,她回头看了眼房间里的母子三人,轻轻摇了摇头。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阿琛,阿煜,要不要去婶婶家和雪月一起玩呀?”
在院子里拿了簸箕后,顾昭昭看着坐在槐树下吃东西的两小只,笑着询问道。
“谢谢婶婶,我们今天就不去了,祖母受伤了,阿爹一会儿还要去镇子上做工,我和弟弟要在家照顾祖母。”
祁琛懂事的话语让顾昭昭感动不已。
真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呀。
想到他的母亲徐秀,那个菟丝子一般只能依附旁人而生,却还不懂知足的女人,她一时有些无言和愤懑。
有事事迁就她的丈夫,对她好言相待的婆母,两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她为何不懂知足呢?
顾昭昭有些搞不懂。
……
回到家时,秋桑已经将草木灰准备好了。
杜玉兰也来了。
顾昭昭笑着向她打了声招呼,将借来的簸箕清洗干净,三人围在一起,继续清洗树叶。
“弟妹,在想什么呢?”
杜玉兰见她从到家开始,就一直闷闷不乐的,担忧的询问道。
顾昭昭抬头看了她一眼,纠结一番后,她将自己在云婶儿家见到的事情与她说了说。
“嫂嫂,你说徐秀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呀?”
“弟妹,你刚来村子不久,还不知道,徐秀她并不乐意嫁给祁修的,在与祁修成婚前,她曾嫁过一次人……”
那人姓顾,叫顾川,是个家中略有资产的富二代。
徐秀和他两情相悦,甚至还一起偷尝禁果。
顾川承诺一定会将她风风光光的娶回家。
徐秀等啊等,等到肚子都显怀了,顾川才来‘娶’她。
说是娶,其实就是给了徐秀父母五两银子,一顶小轿抬回了家中做妾。
到了顾家,看着高墙大院内的姹紫嫣红,徐秀才明白自己被骗了。
顾川就是个风流浪荡子。
家中妻妾成全,环肥燕瘦应有尽有,多的数都数不过来,看的人眼花缭乱。
并且,他也不是富二代,他就是一个扒在女人身上吸血的败类;
一个丧尽天良,该遭天打雷劈,死后也要下十八层地狱的畜牲!
原来,顾川竟然将自己的府邸改造成了楚楼,他的那些妻妾都是他用来敛财的工具。
找上门来的客人,没一个正常的,全是些喜好人、妻的变、态,疯子。
特别是怀有身孕的女子,更是抢手货。
顾川靠此赚的盆满钵满,却连给那些女子治病的钱都不愿出。
最后,那些经受了惨无人道的残虐折磨,却没有得到医治的女子,含恨而终后,被一卷破草席随意一卷,扔去了乱葬岗。
顾家每天深夜,都有枉死的女子被抬走,白日里,又有新的女子被小娇子抬进府中。
少女身穿红嫁衣,满怀期待的坐在轿中,以为迎接自己的是幸福美满的未来,却不知,前方等着她的是让她粉身碎骨,万劫不复的深渊。
徐秀也遭遇了残虐的折辱,孩子也掉了。
想尽办法逃出魔窟回到家后,她性情大变,原本阳光开朗,对生活充满热忱的她,变的阴郁忧伤,日日哭哭啼啼的。
徐家父母嫌她丢人,想尽办法要将她这个丢人的烫手山芋甩掉。
但她名声坏了,众人宁愿打一辈子光棍儿,也不愿意娶她。
一是,不想当绿毛龟。
二是,众人认为经过那件事后,她怕是已经伤了根本,生不出孩子。
因此,无人愿意娶她。
徐家父母为此愁白了头发。
最后,还是为了爱情已经和父母断绝关系的徐芸(徐秀的姐姐),请求她的夫君王勉出面,找到了同村因为家穷,已经三十却还没娶妻的祁修。
祁修样貌生的不错,因为家穷,加之为人木讷少言,村子里的姑娘都不愿嫁给他。
云婶儿为此愁白了头发。
王勉找上门,说了徐秀的情况后,祁修心中是有些不愿的。
毕竟,娶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回家,他少不得要被同村的人戳着脊梁骨骂他绿毛龟。
但云婶儿很欢喜。
她的想法很简单,只要儿子能娶到媳妇儿,对方的过去她并不在意。
谁还没个过去呢?
徐秀不自爱,与人无媒苟合固然可耻,但说到底,她也是个受害者。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少女慕艾,常情也。
她能接受徐秀这个儿媳。
祁修虽然少言寡语,但却是个孝子。
见老母欢喜,他便也应下了这桩婚事。
徐家父母见有人愿意娶声名狼藉的徐秀,就跟生怕对方反悔似的。
砸锅卖铁的备上嫁妆,将徐秀匆匆忙忙的嫁了出去。
徐秀嫁给祁修后,云婶儿直接将她当成了女儿养。
可惜徐秀并不领情。
她就像块坚冰,怎么捂都捂不化。
整日丧着一张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伤春悲秋,哭哭啼啼。
好在云婶儿是个好脾气的婆母,并未与她见气,还越发尽心尽力的照顾她。
成婚两年后,徐秀似乎走出了过去的阴霾,和祁修同床共枕,做起了真正的夫妻。
并且,当年,就为祁修生下了长子祁琛,次年又生下了祁煜。
云婶儿高兴坏了,对她更加的好。
但徐秀依旧是不冷不热的,对两个孩子也不管不问,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犹如菟丝子般依附旁人而生。
孩子大了,她似乎又找到了新的乐趣。
那就是控制他们的言行,来满足自己那病态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