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个小丫头离开后,裴知珩看了眼有些昏昏欲睡的小媳妇儿,温声道:“娘子,去床上睡一会儿吧,睡醒了,我们就去香桥会逛逛。”
顾昭昭困倦的打了个哈欠,睁着一双噙满生理泪花的眼眸愣愣的看着他。
“相公,你昨晚一夜没睡,不睡吗?”
裴知珩摇头:“我不困,娘子,你快睡吧。”
一夜没睡,都不困?
真把自己当神仙了啊?
便是铁打的身子,也遭不住这般折腾啊。
这般想着,她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小声道:“相公,我们一起睡吧,这里我人生地不熟的,害怕。”
对上她湿漉漉的眸子,裴知珩到嘴边的话语又咽了回去。
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他轻声应好。
抱着她走到床边躺下,裴知珩轻拍着她的肩膀,哄她入睡。
没一会儿的功夫,耳边就传来了她均匀的呼吸声。
裴知珩垂眸,静静的凝视着她恬静的睡颜,眼中柔情满满。
在她额头上落下缱绻的轻吻,刚准备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房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紧接着,云霜的话音自门外响起。
“公子,你在吗?”
裴知珩看了眼怀里的小媳妇儿,见她已经陷入沉睡,并未被敲门声和云霜的话音影响,他才暗暗舒了口气。
小心翼翼的抽出被她枕着的手臂,托着她的后脑勺轻轻放在枕头上,拉过薄被给她盖住心口和肚子,才翻身下床,轻手轻脚的离开。
拉开房门,他看向站在门口的云霜,指了指不远处的凉亭,低声道:“去那边说。”
话落,他径直向凉亭处走去。
“公子,奴还以为你和少夫人今日不会来了呢。”
到达凉亭后,云霜看着眼前芝兰玉树的高大身影,出声道。
“今日铺子开业,自是会来看看反响的。”
说着他走到桌前坐下,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
询问了下上午铺子的营业情况,得知反响还不错,整个堇州府,不论男女老少都跑来买奶茶等,裴知珩心里,对小媳妇儿的崇拜又上升了几个高度。
接着他又道:“我前两日,让沼叔安排你的事情,都做好了吗?”
“公子请放心,奴已经打点好了,府尹今晚会在珍馐阁用餐,然后来海棠阁寻欢。”
“到时,将他‘请’去三楼。”
云霜猛的抬头,眼中满是诧异。
犹豫片刻后,她还是出声道:“公子,府尹为人阴险又狡诈,心思深沉还睚眦必报,你不能见他,金矿的事,奴会解决好的,请公子相信奴。”
“放心吧,我心中有数,并且,他不足为惧。”
……
顾昭昭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傍晚。
醒来时,裴知珩正坐在窗边的小案前查看账务。
他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袍,长发束冠,左手拿着书籍,右手握着毛笔,时不时的在上面圈上一笔。
夕阳的余晖透过镂空的雕花窗棂洒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上一层金光。
半边俊脸隐在光影中,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使得他看上去越发的气度不凡,俊美无双。
就像是从天而降的谪仙,给人一种飘然若仙,随时都会乘风而去的感觉。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顾昭昭一时有些看呆了。
救命,她老公,真的帅呆了有木有!
咽了口口水,她翻身坐起,趴趿着鞋子向他走去。
“相公,你什么时候醒的呀,怎么不叫我呢?”
从他身后圈住他的脖子,顾昭昭在他侧脸上重重的‘吧唧’一口,刚睡醒的嗓音还有些沙哑。
见她已经醒了,裴知珩赶紧放下账本和毛笔,伸手将她抱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娘子,睡醒了吗?”
“嗯。”
“饿了吗?”
顾昭昭点头:“有点。”
她上午到达堇州府后,吃了不少堇州府的特色小吃和巧果,睡觉的时候才11点多,就没吃午饭,这会儿,确实有些饿了。
“那我们去吃饭吧,吃完饭,就出去逛逛,今夜,堇州府的集市会比白日更热闹的。”
顾昭昭闻言顿时双眼一亮,小脸上满是期待。
讲真,她还没逛过古代的夜市呢。
特别是像乞巧节这种大型节日的夜市。
今晚的街巷,一定特别热闹。
这般想着,她立即出声对裴知珩道:“相公,我们出去吃吧,这会儿,外面肯定有很多卖小吃的摊贩,要是吃了饭,把肚子填饱了,那一会儿外面的那些美食小吃就吃不下了。”
对上她亮晶晶且饱含期待的眸子,裴知珩笑着应好。
接着他站起身,伸出食指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尖,笑着道:“走吧,小馋猫。”
顾昭昭:“……”
出了房间后,守在门口的小丫头满月立即躬身道:“公子,夫人,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裴知珩摆手道:“告诉云霜,我和夫人出去逛逛,晚饭在外面吃。”
“诺。”
这会儿,阁中已经开始营业。
大堂中,丝竹管弦之音声声不绝。
达官权贵,名流富商,三教九流之人聚集。
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有心之人的注意。
裴知珩并未带顾昭昭从海棠阁的正门离开,而是走的湖心小筑后方的侧门。
出了湖心小筑,就是喧嚣热闹,烟火味儿十足的小吃一条街。
这会儿,正值晚饭时间,很多出来参加香桥会的人都还没吃晚饭。
因此,小吃街十分拥挤。
叫卖声,吆喝声,交谈声,还价声……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相公,我想吃那个。”
顾昭昭指着一个卖糖炒栗子的摊子,仰头看着裴知珩,一双眼睛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裴知珩轻轻点头:“好。”
话落,便牵着她的小手往糖炒栗子的摊子走去。
因天气炎热,栗子吃多了容易口干,因此,排队买栗子的人并不多,俩人没等多久,就买到了栗子。
顾昭昭剥了个栗子递到裴知珩嘴边:“相公,张嘴。”
“谢谢娘子。”
裴知珩吃下栗子,笑着向她道谢。
接着他伸手拿走她手中装着栗子的油纸包,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抓了一把栗子,快速的剥壳后递给她。
有人帮自己剥壳,顾昭昭特别开心。
接下来,顾昭昭又吃了巧果,滴酥水晶鲙、盘兔、糖蜜糕、灌藕、时新果子、砂糖绿豆甘草冰雪凉水,焦酸馅、千层儿、炙椒、罐里熝鸡丝粉、煎耍鱼、麻腐等特色美食。
逛完小吃街,她已经吃的肚子圆滚滚了。
但看着满街的美食,她却觉得自己还能吃下一头牛。
路过一个卖糖画的摊子时,她舔了舔嘴角,扭头看向裴知珩:“相公,我要吃糖人儿。”
裴知珩看了眼她撑得圆滚滚的肚子,微微拧眉:“娘子,你还能吃的下?不怕晚上闹肚子?”
“一个糖人儿,不会涨肚子的,我能吃下。”
裴知珩:“……”
见他沉默,顾昭昭眨巴眨巴眼,拇指和食指拉住他的袖摆,轻轻扯了扯。
嗓音软软的:“相公,我想吃糖人儿,相公,我想吃糖人儿,相公,我想吃……”
对她的撒娇毫无抵抗力的裴知珩,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宠溺道:“好,给你买。”
说着他转身看向卖糖画的老伯:“老伯,糖人儿怎么卖的?”
“十五文一个,小相公要做什么形状的?”
裴知珩回头看了眼盯着不远处出神的小媳妇儿,温声道:“娘子,想要什么形状的?”
顾昭昭指了指小兔子模型:“老爷爷,我要这个。”
“好嘞,小娘子请稍等。”
卖糖画的老伯是一位年约六十,须发皆白,还有些驼背的老人。
在他的身后,还坐着一个同样头发花白,面容慈祥,却瞎眼的老太太,俩人是夫妻。
将小夫妻俩的谈话听入耳中的老太太,这会儿正笑着打趣二人,话里话外都是对小夫妻俩感情好的赞扬。
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的顾昭昭,小脸通红一片。
“婆婆过誉了,你和爷爷的感情才叫人艳羡称赞呢。”
这话,顾昭昭是发自肺腑的。
无论贫穷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都能不离不弃,相互扶持的感情,真的很好磕呢。
“小娘子,你的糖人儿好了。”
“谢谢老爷爷。”
向老伯道谢后,顾昭昭接过糖人儿,看着手中被做的栩栩如生,特别具有艺术感的兔子,顾昭昭眼睛弯成了月牙。
离开糖画摊子后,两人又逛了一会儿。
裴知珩看了眼天色,对身侧的小媳妇儿道:“娘子,快戌时正(20点)了,香桥会快开始了,我们去看看吧。”
“好。”
……
香桥会在堇州府最繁华的街道朱雀街举行。
顾昭昭和裴知珩到达朱雀街的时候,朱雀街已经挤满了人。
大家都在搭制香桥。
从未见过如此盛况的顾昭昭,有些好奇。
“相公,香桥不是提前搭制的吗?”
裴知珩摇头:“娘子,香桥都是前来参与香桥会的人们一起共同搭制的。”
顾昭昭闻言顿时双眼一亮。
看了眼手里拿着粗长的裹头香(以纸包着的线香)和五彩线制成的花,自主的排队搭制香桥的众人,扭头看了眼裴知珩。
“相公,我也想搭。”
第一次参加古代的这种大型活动,不去参与一下,怎么行。
而且,香桥会是祈福的,虽然她是生在红旗下的女生,坚信富强民主和谐友善,但穿越这事儿都发生了,有些事,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呀。
“娘子,那边有卖裹头香的,我去买一些,你乖乖在这别乱跑,人多,若是走散了就不好了。”
裴知珩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卖裹头香和五彩花的摊子。
“好哒。”
半刻钟后。
裴知珩拿着买来的裹头香和五彩花回到顾昭昭身边。
两人一起排队。
搭香桥,就是用各种粗长的裹头香,搭成长约四五米、宽约半米的桥梁,装上栏杆,于栏杆上装上由五色线制成的花。
轮到顾昭昭和裴知珩二人的时候,香桥的搭建已经接近尾声。
夫妻俩将裹头香插进桥梁中充当栏杆,接着将五彩花扎在栏杆上,退到一旁,将位置留给身后的人。
一盏茶后,香桥搭建好。
一位身穿青色暗纹长袍的老者,面对香桥站在人群前方,嘴里叽里呱啦的说着顾昭昭听不懂的祷词。
接着他对着织女星和牛郎星的方向,虔诚的跪地,行祈福大礼。
随着他的跪地,他身后的众人也纷纷跪地,叩拜祈福。
顾昭昭看了眼乌压压跪了一地,根本看不到头的人群,对裴知珩道:“相公,我们要跪吗?”
“娘子,入乡随俗。”
顾昭昭乖乖点头,跟着他跪下。
祈福之后,众人起身,老者拿着火把将香桥焚化。
象征双星已走过香桥,欢喜相会。
香桥会结束后,裴知珩又带着顾昭昭逛了逛夜市,看了杂耍,猜灯谜等。
眼见着时候不早,想到海棠阁中还有事情要处理,温声和顾昭昭商议后,他便带着她回去了。
回到海棠阁时,已经是亥时初(22点)。
海棠阁中,丝竹管弦之音绵绵不绝。
大堂中,舞台上方,身姿妖娆的舞姬挥舞着粉白相间的水袖,像一抹绽放在夜色中的娇艳花朵,诱人采摘。
二楼的房间中,引人遐想的霏霏之音绵绵不绝,勾的人热血沸腾,心潮澎湃。
海棠阁不愧是堇州府最大的温柔乡,红粉窟。
顾昭昭站在大堂中,看着四周歌舞升平的景象,在心中暗暗的想着。
看着二两马尿下肚,在被美人儿娇软的吴侬软语哄得晕头转向,连魂儿都丢了的一众达官贵人,见他们日日酒池肉林,醉生梦死。
而驻守白鹭野的五万龙虎军将士,却连最基本的果腹都成困难,她眼中划过一抹愤怒和悲哀。
帝王昏庸不作为,连带着官商也跟着不作为。
有着这样的帝王,是大雍的悲哀,戍边将士的悲哀,更是百姓的悲哀。
扭头看了眼身侧的裴知珩,顾昭昭心里满是对他的心疼。
胸腔里闷闷的,堵的慌。
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裴知珩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温声道:
“娘子,怎么了?怎么突然就不开心了?是还没玩够吗?别不开心,我真的有要是要处理……”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昭昭打断。
“相公,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
“嗯?”
顾昭昭看了眼周遭喧闹的环境,直接拉着他回了湖心小筑。
走进屋子,她走到桌子前坐下,闷声将心中的气愤和不满与他说了说。
见她气鼓了腮帮子,双目喷火,一副随时随刻都会冲出去找人干架的架势,裴知珩心中暖意滋生。
刮了刮她的鼻尖,他温声道:“娘子,别生气,我们得感谢他们才是,若没有他们日日来这海棠阁花天酒地,醉生梦死,我们又哪来的银钱给龙虎军做粮饷呢。”
顾昭昭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的她重重点头。
“相公说的对。”
“那现在还生气吗?”
顾昭昭点头:“嗯嗯。”
“别生气,咱们把他们当成财神爷就行。”
即便裴知珩如此安慰着,顾昭昭还是有些气愤。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风雨飘摇中的王朝,帝王昏聩,奸佞当道,王朝上下都只知享乐,男儿血性,早就被消磨殆尽了。
“咚咚。”房门被敲响,拉回了顾昭昭的思绪。
“谁呀?”
“夫人,奴婢是满月,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请问你现在要洗吗?”
顾昭昭从空间里拿出电子手表看了看时间,见已经22点38分了,逛了一晚上,先前不觉得,这会儿放松下来,确实累的慌,特别是双腿,胀痛的厉害。
她便看向房门处道:“马上就来。”
门外,得到回应的满月应了声,转身去沐房准备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