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没有雨，半是晴半是阴，但风中依然有着那仇恨蔓延的味道。
    姜逸从梦中醒来，申鹤、荧和派蒙已经在屋外聊天。
    空气里有股沉香燃尽的香味。
    姜逸手拂过腰间的符箓，洗漱出门。
    “今天继续学习吗？”赫乌莉亚在脑海中询问道。
    “嗯！一心二用对我来说并不难。”姜逸让赫乌莉亚继续教导神性知识。
    这些知识每一个文字都带着普通凡人甚至神之眼持有者都难以承受的力量和信息。
    姜逸饥渴地学习着，同时把这些神明知识中的部分和丘丘萨满的禁忌卷轴那些同样会让人发疯的咒文，那地脉和元素的奥秘，相互印证。
    神性知识分为神明了解的通识，还有神明各自领域的高深知识，有很多不可述说于天地，为古老的隐秘和禁忌。
    “早上好！”姜逸和众人打个招呼，退掉房间，一起走向工地。
    各种巨型机关运转，吊塔吊桥，斗车绳索，巨木横梁……蚂蚁般的工人在恢弘的浮岛下，戴着安全帽不断赶着进度。
    昨夜，工地彻夜未歇，工人轮班而做。
    “群玉阁升起来了，这么近的距离从下往上看，真的好壮观。”派蒙仰头望着浮空的巨大岛屿。
    岛屿中心，一座翡翠般温润高山巨石和周围的环形底座相互连接。
    那是激活后，褪去了银灰外壳，显露出真正的模样，挣脱尘世的桎梏升入高空的“鸣霞浮生石”。
    一条条比成年人腰肢还粗的巨大铁索，紧紧地拉住浮空而起，到周围群山山顶高度位置的“群玉阁”。
    群玉阁很大，为了确保平衡，底座和上面修建工作分阶段进行。
    等到亭台楼阁完工，就会收起铁索，让群玉阁飞到它该有的高度。
    璃月能工巧匠汇聚，加上庞大机关和众多人力，修建速度很快，看上去跟搭积木一样，蹭蹭蹭地就出现了当初群玉阁的轮廓。
    毕竟最耗时的底座阵法和机关布置，早就已经完成的差不多。
    姜逸盯着这群玉阁，学习学习经验。
    他造天宫白玉京的时候，倒是可用洞天的刹那构造建筑的仙法，来完成宫殿和城池的建造。
    “北斗，云堇！”派蒙忽然开心地挥了挥手。
    姜逸回头。
    “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找来了最主要的浮生石，我们算是来晚了一步。”北斗单手叉腰。
    荧微微惊讶：“北斗也参加了凝光举办的比赛。”
    “没错！”北斗笑道，“以前在海上冒险的时候，偶然得到过一块鸣霞浮生石，就带过来了。”
    北斗也是浮生飞舟的知情人之一，作为海中执掌船的龙王，这云海里的飞舟，凝光在设计时，也参考了一下北斗的意见。
    因为海中有风浪，天空同样有“风浪”。
    这些找来的“鸣霞浮生石”，最重要的一块造群玉阁，其他的都会被凝光收购，用来建造最大的一批浮生飞舟。
    以七星为名的七星坐舰。
    “云堇也是来参加比赛的？”姜逸笑道。
    “嗯，正巧借北斗船长的船，运来浮生石。”云堇落落大方，“家父还算有些人脉，我找来的浮生石虽说小了些，倒也勉强过关。凝光小姐的提问资格，对我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这位是……”她说完，看向申鹤。
    姜逸公子又去哪里找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忘了介绍，这位是我师姐，申鹤。”在场的朋友都知道他仙家弟子的身份，姜逸也不必隐瞒。
    “原来是仙人弟子。”云堇神色微动，“您好，我叫云堇。”
    “您好。”申鹤颔首。
    这女孩子和姜逸又是什么程度的关系？
    “幸会幸会！我叫北斗！”北斗自我介绍道，“姜逸、荧和派蒙你们和云先生，看起来也相识已久呀！”
    尤其是姜逸公子，真是“交友广泛”，璃月这么多优秀的女孩子，很难说，有谁是他不认识的。
    “我们算竞争对手了吗？”派蒙挠头。
    “就算是姜逸公子，我也不会认输的。”云堇含笑。
    “不！我和申鹤只是荧和派蒙的外援。比赛的是你们三方，获得前三，三次提问机会，你们正好平分。”姜逸很谦让的让出机会。
    “作为朋友，我也可以当你们的外援哦！”他笑眯眯道。
    “可恶，什么脚踏三只船。”派蒙跺脚。
    “……”荧、北斗和云堇听到派蒙的话，神色各异。
    “……派蒙这比喻……嗯……”北斗想了半天，“妙趣横生？”
    云堇捂住轻笑。
    派蒙心慌慌。
    “我倒觉得，与其相互竞争，不如团结起来包揽前三名，确实不错。”云堇不在意道。
    北斗点点头，荧也赞同。
    “好！那我们就算结盟了。我提供一个关于‘千奇核心’的线索。”北斗道，“据说这核心打造起来不算困难，难在作为材料的几种矿石不好制备。”
    “打造可以找‘寒锋铁器’的章师傅，我在月海亭待过一段时间，倒是知道凝光上次修群玉阁，章师傅也出过力。”姜逸道，“至于矿石，主要是需要‘碎星铁矿’和‘秘华石’两种。”
    碎星铁矿可以在天衡山附近寻找，其会和神之眼共鸣，对于你们来说不能搜索。秘华石，市面上非常少见……产地也在天衡山附近，需要特殊的时机才能找到。”
    他造过“千奇核心”作为杜林的驱动力量之一，若不是洞天里没剩下多余的矿石，倒是可以直接送给几人。
    “姜逸公子作为外援果然是非常可靠呢。”云堇笑道，“那我们现在去天衡山。”
    “当然！我和师姐本就要去天衡山逛逛。不过目的和你们稍微不同。”姜逸道，“让杜林带我们去吧。”
    找个空旷地，召唤出杜林，众人没过多久，就来到了天衡山。
    云堇和北斗以神之眼感知“碎星铁矿”，荧和派蒙帮忙一起挖取。
    姜逸和申鹤来到了天衡山附近的村庄。
    “就是这里了。”申鹤开口，望着那片石头路不断延伸，勾勒山坡上一间间错落房屋的村庄。
    古井，木屋，茅草，野花……劳作的人。
    “那就进去看看吧！”姜逸拉住申鹤的手，昨夜，申鹤希望他能陪她去一个地方，无疑就是这里。
    这个村子屋子不少，但住在这里的人似乎不多。
    走了半天，两人才见到一个老伯伯。
    申鹤停下脚步。
    “……明俊伯伯。”她轻轻开口。
    那正望着村庄里的房屋发呆的老伯伯身体一震，缓缓转过身来，望着白发及腰，双目空灵，气质如仙的女子。
    从眉眼之间，找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
    “你是……？”这份熟悉却让他想不起来。
    “申鹤。”申鹤说道，
    姜逸感觉申鹤并没有回答的神情那般平静，那握着自己的手，微微用力。
    “阿鹤……”老伯伯终于找到了那份熟悉感从何而来，是从申鹤的父母而来，“你还活着？那些传闻是真的？你这些年……”
    他看向申鹤旁边的姜逸，郎才女貌，似乎……
    “很好！”申鹤的声音平淡自然，但落在姜逸耳中，却感觉很是沉重，有种心口发堵的压抑。
    “是吗？”老伯伯感慨地叹息。
    沉默。
    对话似乎有点进行不下去了。
    “那就好！”老伯伯叹息道，“这里没什么人，但我还是能提供一壶茶，要进去坐坐吗？”
    “不了！”申鹤摇头，“我只是过来看看。”
    “这位是你朋友？”老伯伯看着姜逸。
    “是我重要的人。”申鹤回答。
    “重要的人呀！”老伯伯颔首，“一晃这么久过去，一切都变了。一个人，难免孤孤单，现在，很好。”
    “我在村里走走，等下有我们的朋友会过来。”申鹤寒暄。
    “还有朋友……”老伯伯似乎稍微放心，“随便逛吧！到处都可看看。”
    “嗯！”申鹤慢慢向前，姜逸看着师姐。
    “几年前，我曾经瞒着师父下山，回过一次这里。久居山中修习十数年，再如何淡漠的心也会起波澜。”离得外人远了，申鹤才缓缓说自己的故事。
    在那某个心血来潮的夜晚暗自下山，回到曾经的故乡。
    姜逸和申鹤找了一个在高处的山坡，坐在草地上，望着下面的村庄。
    “那时这里就荒芜了，只有些不长眼色的小贼。熟悉的人和事都离我远去，只有路过的闲人围绕着我，称赞我的气质如仙人一般。”申鹤并不喜欢被凡人称为仙人，“我向他们解释，自己并非仙人，只是出生在这个村子的普通人，但没有人愿意相信我。”
    不过，如今……
    要是守护姜逸一生而必须有仙人般漫长的寿命，她也会学着向仙人一般活下去。
    她的神之眼本就是因为“想要活着”而降临的。
    姜逸伸手，轻轻搂住申鹤。
    “那时我看着破败的房屋，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总觉得茫茫天地，看似哪里都能去，仔细想想，又哪里都去不了。”申鹤嘴中露出自嘲的笑。
    “我不明白自己是否仍抱有对家与亲缘的眷念，还是仅仅是遵从着某种朦胧的情思……想要去曾居住过的房屋，看看从前那个执迷不悟的父亲如今过着怎样的生活。”
    申鹤低下头，语气平淡到没有波澜。
    “然而，邻人告知我，父亲早在数年前就去世了。”
    “来到屋子前，儿时生活的旧屋也被典当拆除，所有记忆中的痕迹都已消失在飘摇风雨中。”
    申鹤没有眼泪，只是靠向了姜逸的肩膀。
    目中是那旧屋的遗址，草木已经覆盖上了呢。
    申鹤闭上眼睛。
    那天。
    她沉默地站在原地，聆听内心深处一瞬而过的呼啸声。
    怨恨？执妄？释然？
    一瞬之间，什么都有，又什么都没能留存下来，心中仅余一口无波的古井。
    甚至是一口彻底干涸的井，失去了可供涟漪存在的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