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小鱼对镇上并不熟悉，她又最是听话，绝不会乱跑。
    最有可能的是，她被人带走了。
    程川的脸色实在难看，眉眼凝聚着黑沉沉的躁郁。
    这事说起来怪不了顾家母子俩，以免迁怒，程川阴沉着脸转身去了顾绒绒说的那家小卖部。
    小卖部的老板当时光顾着去拉开两个打架的小孩了，根本没注意其他人。
    而小卖部里又并未安装监控，所以想要从小卖部这里获取线索，基本是没可能的。
    镇上这么大，想找一个人和大海捞针没什么差别。
    杜子成联系了邓弘远，让他帮忙一块儿找。
    邓弘远接到电话后，二话不说就让人将镇上的监控全调了出来。
    但都没有发现段小鱼的踪迹，倒是发现了几个小偷小摸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程川的表情已经不能够用难看来形容，而是恐怖。
    小卖部所在的这条街，他们来来回回已经找了三遍，却无济于事。
    程川从未觉得如此悔恨过。
    比起恼其他人，他更恨自己。
    如果他不把段小鱼带来镇上，就不会出现这种事。
    从天亮一直找到天黑。
    邓弘远突然接到一通电话，神色顿时一凝。
    挂断电话后，他语气带着凝重地开口：“我手底下的人说，在一间废弃的仓库发现了嫂子的踪影。”
    闻言，杜子成表情一喜。
    总算是有消息了。
    邓弘远补充道：“但是有人绑架了嫂子。”
    “操！”杜子成气得跳脚，“谁他妈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绑架我川哥老婆？”
    程川语气森然地吐出一个字：“走。”
    开车来到邓弘远手底下人说的那间废弃仓库。
    荒芜，四周长满了杂草，还有几个滚落在地的铁皮桶。
    仓库大门锈迹斑斑，确实是个适合绑架藏人的好地方。
    程川下了车，大步流星就朝着不远处的仓库走去。
    然而，就在下一秒。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骤然响起。
    程川脚步微顿一瞬，然后想也不想地拔腿奔过去。
    不过须臾，仓库就烧了起来，熊熊大火灼伤了在场所有人的眼。
    看着程川不顾一切要往里面冲，杜子成几人赶忙拦住他。
    “川哥，你冷静一点。”
    “火势这么大，你要是冲进去，肯定会没命的。”
    程川的力气实在是大，杜子成他们又是抱腰，又是抱腿的，才堪堪把他拦下来。
    男人目眦欲裂，眼里充斥着红血丝，这个平日里高大冷硬的男人，第一次如此情绪外露。
    程川声嘶力竭地喊：“段小鱼——！”
    回应他的，只有一道响彻天际的爆炸声。
    希望被眼睁睁摧毁的感受实在太过痛不欲生。
    拖住程川腿的杜子成眼圈红红地别过脸去。
    喉咙里翻滚着一股腥甜的味道，纹身的那处在隐隐作痛，但最痛的却是胸膛偏左的位置。
    男人身上弥漫着巨大的悲痛，下一秒，鲜血从嘴里喷涌而出。
    粘稠的血迹落在干枯的杂草上，异常刺目，男人唇边还在滴着血，脸色苍白得吓人，凤眸一眨不眨地盯着近在眼前的熊熊烈火。
    方丈惊疑地叫了声：“川哥！”
    程川并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更不知道他此时的神情有多慑人。
    “川哥……”杜子成实在没忍住哭了。
    “放手。”程川的声音沙哑得如同被锋利的刀割过一般。
    杜子成他们不敢，程川现在的状态太不对劲了。
    他们生怕一松手，程川就会冲进火海里。
    邓弘远已经调了人过来灭火。
    但就算速度再快，也得等上几十分钟。
    而那时候，什么都烧干净了。
    这时。
    轰隆隆的雷声打破了此处可怕的寂静。
    杜子成仰头看了眼黑沉沉的天空。
    要下雨了。
    杜子成先是感觉到一颗豆大般的雨点打在他脸上，然后哗哗的，越来越多的雨滴落下来，汇成一片雨帘。
    这场雨下得很大，不一会儿就将人浇湿了。
    程川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火场，脸上流淌的不知是雨水，还是什么。
    有了这场雨的加持。
    火势逐渐变小，其他人也在灭火。
    废旧的仓库变为了一片焚烧殆尽的废墟。
    所有人都加入了这场搜救行动。
    即便他们知道，如此大的火，里面的人存活下来的几率几乎为零。
    有些没烧完的建筑材料上还有火苗在窜动，但被雨水一浇，瞬间冒出了白烟。
    一群人昼夜不分地翻找了数个小时，说是掘地三尺也不为过。
    可却连一具尸体都没找到。
    在火烧起来之前，是发生过两次爆炸的，里面的人如果是处于爆炸中心，那么留下全尸的可能性基本很低。
    他们只能尽量寻找残骸。
    “找到了。”
    突然有人激动地喊了声。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了过去。
    方丈等人心里一沉：“找到了什么？”
    如果是人的话，最好。
    但如果是尸体……
    那人回答：“是一件随身物品。”
    程川在废墟中站起身，即便身形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大，但让人觉得仿佛下一刻他就会倒下。
    他迈步走到说是找到东西的那个人面前。
    周身的气势宛如从地狱爬出的恶鬼，令人不寒而栗。
    他语气冰冷地吐出两个字：“东西。”
    这人感觉自己心底难以控制地生出了一股寒意，小心谨慎地将找到的东西递过去。
    是一只变了形的银手镯。
    程川瞳孔微震，迟疑地伸出手去，拿起这只手镯。
    镯子表面的字被熏黑了。
    但依旧还是能够看出雕刻的是什么字——
    平安喜乐，健康无忧。
    上面的“平安”两个字刺痛了程川。
    攥着这只尚有余温的手镯，男人向来挺直的脊背弯了下去，轻轻地颤抖着。
    大雨还在下，四周一片沉寂。
    将这只手镯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程川嗓音干涩：“继续找。”
    于是，一群人从天黑找到天亮。
    除了那只变形的手镯，再无任何收获。
    昨晚的雷雨已经转变成了毛毛细雨。
    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累了。
    而且，被雨水打湿的衣服黏答答地穿在身上，并不舒服，还有可能因此生病。
    邓弘远让大家都歇一歇，吃个早饭，再换身衣服，手头没事的人接着来找。
    杜子成坐在地上，不顾地面都是肮脏的泥水，满眼心疼地望着不知疲惫地在废墟里翻找的男人。
    邓弘远走到了他身边，忙活了一晚上的嗓音同样哑得不行：“你们也回去。”
    “我不累。”杜子成摇了摇头，作势又要站起来，继续找。
    邓弘远拉住了他，语气强硬：“回去换身衣服。”
    这会儿毕竟不是夏天。
    湿衣服穿在身上，百分之百会被冻感冒。
    杜子成没像以前一样和他斗嘴，低声道：“我们都回去了，那谁来看着川哥？”
    邓弘远说：“我会留下。”
    他给方丈和胖子两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把杜子成拉走。
    杜子成虽然不情愿，但哪抵得过两个人的力量，很快就被架着走了。
    邓弘远看着孤身一人站在废墟中，仿佛即将支离破碎的男人，心里轻叹了一口气。
    这场雨，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