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段松的话,纪卫寒小心眼地想抠“更”这个字眼,但还是勉强认同了这个回答。
关于段松愿不愿意跟他离开,纪卫寒暂时还不想逼迫太紧。
就像他来到这个地方感到不安和厌恶一样,段松离开生存多年的环境或许也会感到不舒服,这种不舒服无法跟金钱挂钩,更像是一种潜意识的适应。
纪卫寒想慢慢改变段松这样的适应。
但他不会花费太久的时间,因为他相信自己的效率和速度。
纪卫寒没有待太久,他想让段松好好休息。
临走前,段松喊住纪卫寒,走进房间把房子钥匙找出来给了他。
纪卫寒注意到那串崭新的钥匙扣,上面坠着一个卡通的白色小熊,虽然看起来有点儿幼稚,但一想到是给自己的,纪卫寒便也没那么排斥。
他认真地问:“段松,给纪卫寒的吗?”
段松笑着点头:“对,给你的。不是要给我擦药吗,每天记得准时过来。”
“好,我会记得的。”纪卫寒接过钥匙,小心地塞进口袋放好。
拐出小区的时候,纪卫寒的手才慢慢从口袋掏了出来,指尖还余留着摩挲小熊布料的柔软触感。
他默默思索着段松选这个钥匙扣的心理,但很遗憾,他暂时想不出来。
这几天的时间,除了让段松适应自己以外,他也有在试图适应这个小县城。
很遗憾,让现在的纪卫寒适应,已经晚了。
他的出生就注定让他无法适应。
但为了段松,纪卫寒开始尝试理解这一切,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仔细观察这糟糕的一切。
街道上随处可见的垃圾,不太文明的治安,形同摆设的红绿灯,还有每一个肤浅土气的居民。
纪卫寒走得很慢,待他走到马路的施工场地时,这才将目光降落下来,落在自己沾满灰尘和脏污的白色鞋子上。
他不免糟糕地想,又该换鞋子了。
由于钞票的能力,翻修马路的工程进展得很快,除去这项工程原本就有的工人,纪卫寒还另外雇了其他工人一起。
纪卫寒每天都会腾出点时间来监督进度,秋禾县的每一条马路都在以最快的速度改头换面。
纪卫寒目光落在前方崭新的马路上,宽阔而平坦,且纤尘不染。
看过进度后,纪卫寒折回宾馆打电话联系唐争。
唐争已经找酒店安顿下来,并且开始进行纪卫寒安排下来的工作。
纪卫寒想要投资改造的不仅仅是马路,是这个地方的一切。
改变他无法适应的一切。
这或许是一个漫长且无法获取回报和价值的投资项目,但纪卫寒需要把这个地方改造到满意为止,让这个地方的破旧脏污彻底成为过去。
傍晚的时候,唐争把那辆车开了过来,车钥匙交给纪卫寒后就离开了。
车里的东西都是纪卫寒安排唐争顺路带过来的,一些是他的行李和还有一些是给段松添置的电器。
来的时候他没想过会留太久,从那边开车过来得花费三天时间,故而那时候的纪卫寒只能选择坐飞机再打车到这里。
去饭店打包好饭菜,纪卫寒开着车来到段松家那栋楼的下面。
手机上已经联系好安装电器的师傅,纪卫寒坐在车上等了一会,等两个师傅过来后打开后备箱让他们帮忙搬上去。
纪卫寒掏出钥匙开门,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像回家,像归属,让他诡异地觉得生活在这个地方还不错。
他打开门,里头一团漆黑。
段松不在家,或者还在睡觉?
纪卫寒打开灯,退开身体让师傅进去。
他轻手轻脚地拉开卧室的门,发现段松是不在家。
纪卫寒皱了皱眉,突然觉得有必要告诉段松,去某个地方前要跟他说一声。
师傅正在厨房拆那个老旧的排气扇,还有一个在卫生间换洗浴装置。
事实上纪卫寒想把这个屋子重新装修一遍,但段松还住在这里,要获取他的同意后才能这么做。
所以暂时只能把这两个——纪卫寒看得最不顺眼的东西换掉。
纪卫寒坐在椅子上掏出手机给段松发信息,那边很快就回复了。
[小纪,抱歉啊。浩子家出事了,我可能要晚一点回来,今晚你自己吃饭吧。]
纪卫寒刚产生点不高兴的情绪,那边又发来一句话。
[嗯,还有…小纪你别生气,好好吃饭。]
纪卫寒只好压下心中的不高兴,他对段松朋友的家事不感兴趣,没有过问多余的话,问段松什么时候回来。
[段松,你几点回来?我来接你。]
那边过了好一会才回复。
[我不太确定,到时候给你发消息。]
纪卫寒等师傅装完电器,付过钱后送他们出门。
一个人吃饭没滋没味,这些天纪卫寒都是和段松一起吃晚饭的。
纪卫寒闲着也是闲着,亲自动手收拾了一下段松的房间,把那些搁置在桌上的护肤品摆在段松的床头柜上,然后把没拆包装的剃须刀等等物品全拆开找地方放好。
这个屋子不过三十多平方米,空间不大但一切都被主人收拾得井井有条。
纪卫寒买进来的东西反而显得格格不入,经他一收拾那些突兀的东西瞬间巧妙地融入进去。
他下楼把车上的行李也搬下来,衣服收拾进段松的衣柜。
末了,纪卫寒认认真真地把装修师傅踩脏的地板用拖把拖好,他从没这么勤快过,犹记得上一回拖地还是段松带着那个他一起拖的。
打扫完所有卫生后发觉时间还很早,他把那些给段松买的新衣服开车送去干洗店,路过百货商场的时候顺便买了两套新的洗漱用品。
再次回到段松家的时候才八点,纪卫寒下午回宾馆的时候洗过一回澡,但他打扫卫生后又出了点汗。
纪卫寒把旧的洗漱用品都换成新的,成套地摆在洗漱台上,接着脱衣服洗澡。
反正今天晚上他是准备留宿的,段松没道理再赶他。
“滚蛋”这两个字段松要是敢说第三次,纪卫寒绝对不会轻易翻过这笔账,必须要让段松知道这两个字他有多讨厌才行。
之前没谁敢对他说这两个字。
当流浪汉的那半年,每个人见了他都嫌弃地捂着鼻子,叫他滚蛋。
纪卫寒厌烦地闭上眼睛,水流舒缓地从头顶洒下来。
那种泥泞的不堪刚刚回想起。
他莫名又想起段松令人安心的笑容。
段松亲手帮他脱去肮脏恶臭的衣物,洗去他一身的污浊异味和埋藏心底的畏惧不安。
明明中午才见过面,他们一起吃饭,回来后还在门口拥抱,然后在屋子里接很久的吻。
今天的一切他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回味无穷。
但纪卫寒想段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