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卫寒洗完澡坐在沙发上,他再次看了一遍手机上的时间。
九点了。
由于工作性质,又或者符合这座县城的生活规律,段松属于早睡早起的那一类人,通常早上四五点就在菜市场上做准备工作了。
段松孤家寡人一个,工作起来起早不贪黑,只赶早市上班,通常中午就下班。但逢年过节他便会在菜市场待久一点,卖鱼的时间便会长一些。
九点回家对于段松来说,算很晚了。
对于此时等待的纪卫寒来说,算是特别晚。
纪卫寒只好发消息再次询问。
在他忍不住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段松才回复了微信。
[小纪,抱歉啊,今天晚上我不回家了。]
纪卫寒看到这条消息很不高兴,忍无可忍地把电话打过去,那边过了大约十几秒才接通。
“小纪,你生气了吗?”
段松的声音很温柔,还有点儿不真切的虚幻感,纪卫寒语气生硬地问:“不回家,你住哪里?”
“我就住浩子家。明天早上就回来了。”
“他家有空房间吗?你睡哪里?”
纪卫寒发出这样的疑问不无道理,毕竟这里的人不讲究一人一个房间,也没有多富足的条件,很多爷爷奶奶都是带着孩子一块睡觉的。
就像段松家,只有一个房间还有一个很小的储物间。
储物间还是隔出来的,之前是段松爸爸在住。
纪卫寒刚来那会,段松打算把储物间收拾出来让他住,后来又因为纪卫寒不愿意,段松打算自己住。
结果纪卫寒还是不愿意,就要缠着段松睡一起,然后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过年的时候,段松带着他去乡下的亲戚家串门,留宿的时候就是跟别人挤一张一米八的大床。
睡在一块难免会碰到。
那时候的纪卫寒睡在靠墙边,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卖力把段松往自己怀里挤,避免让段松挨上睡在旁边的——貌似是段松谁谁家的表弟。
“嗐,你说这个啊,我跟浩子凑合一晚上,别担心,我还能睡地上不成。”段松语气随意地说道。
纪卫寒挑起眉头,不高兴道:“段松,你只能跟我睡。之前也就算了,我不管那些。但是现在你得有点身为男朋友的自觉。”
“小纪,浩子都结婚了,他跟我那个啥…是不一样的。你要是实在不喜欢,那我让浩子打个地铺。”
纪卫寒不想因为这个和段松争辩太多,他顿了顿才说道:“段松,现在才九点。再晚我都可以接你回来,你的事情难道要忙到明天吗?”
“可能吧……我不太确定。”
段松模棱两可的答案让纪卫寒不解。
“他家发生什么事情,我可以知道吗?”
段松本不想透露人家的家事,但也不想继续欺骗纪卫寒,犹豫了一会老实交代道。
“早上的时候浩子他儿子不小心误食了农药,后来送医院洗胃了。回来之后两夫妻吵了一架,他老婆离家出走现在还没回来,人也没回娘家,大家伙帮着一块找人呢。”
纪卫寒听出段松的语气中的轻松,问:“那现在是找到了?”
“嗯,刚找着。我跟浩子去她小学同学家找着了。”
“那为什么不回来?你在哪里?我过来接你。”纪卫寒不满道。
电话那边的段松挠了挠头发,他望着满天的繁星,慢慢说道:“她小学同学家在山上,晚上不方便下山,不安全。我跟浩子一块挤一晚上,浩子老婆跟他同学睡。”
“可是段松,我很想你。”
段松的安全肯定比这些想念要重要,纪卫寒跟段松隔着电话聊了一会,他再不情愿也只能这样。
如果现在跑过去也是增添麻烦。
挂断电话后,纪卫寒坐在沙发上待了很久。
晚上躺在段松的床上,纪卫寒卷着被子有点睡不着,但现在已经很晚了,段松这个时间应该在睡觉。
纪卫寒强迫自己快速入睡,明天早点起来去把段松接回来,但是这有点困难。这几天都是在熬夜,紧接着后半夜重复那些不安的梦境。
也不算梦境,是之前发生在他身上的现实。那些记忆被他藏在头脑中的某个角落,常常不打自招地,无处不在地浮现。
纪卫寒是一个自我意识感很强烈的人,他内里充实,做事讲究目的和效率,做什么都只在乎自己,按照想法去做。
可实际上他的内里不知何时变得空虚,之前的纪卫寒从未觉得自己是空虚的。
空虚这种东西明明应该只存在于——那种没思想没内涵没价值的人身上。
纪卫寒跟自己打过那么多年交道,他只知道——“我就是我”。
那个无知的傻货不应该影响他,纪卫寒紧紧抱着段松的枕头,他听到自己的呼吸沉重起来,然后缓慢地闭上了眼睛。
他会做得比那个“他”更好。
段松回到家的时间是凌晨六点。
昨天晚上借宿别人家不太方便洗澡,而且一晚上没怎么睡好,天空还蒙蒙亮他就下山了。
他现在准备回家洗个澡,等收拾干净再去找纪卫寒。
一打开门,段松就察觉了家中的异常。
沙发上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家里比离开的时候干净整洁了些,有些不容易注意到的小角落摆放了一些装饰品。
改变虽然不大,但很引人注意。
段松知道这肯定是纪卫寒的杰作,他把门关上,走到房间一拉开门,目光瞬间被床上躺着的人所吸引。
纪卫寒的半张脸藏在被子里,头发乱糟糟的,眼睫毛很长,睡着的模样看起来很乖,少了点五官立体又过分优越产生的凌厉感。
段松站着看了一会,他轻手轻脚地打开衣柜拿衣服,视线落在衣柜本来应该空缺的地方,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跟纪卫寒天天住在一起的时候。
段松拿着衣服去卫生间洗澡。
水流洒在身上的时候,段松发觉了不对劲,之前的花洒总是过好几秒钟才有水出来,并且极其不温和地滋出来。
段松都习惯了。
他抬起头看了眼花洒,果然是已经换成新的,眼睛不自觉地盯着花瓣形状的花洒看,上面描绘的图案很精致。
“段松。”
纪卫寒拉开卫生间的门,一眼看见赤身裸体的段松仰起头盯着花洒。
他的身体一览无余。
水流缓缓从段松的胸腹滑过,小麦色的肌肤沾满泛着亮光的水珠,在纪卫寒的眼前——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