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
乱葬岗。
一只手缓缓从腐烂的尸体堆中伸出来,随后用力抓紧旁边的尸体,挣扎着将脑袋从尸堆中挤出来。
月光隐隐笼罩,将那张七窍流血的惨白面容映照得一清二楚。
这位宿主已经在尸体堆里头爬了半个时辰,脑袋好不容易挤出来,现在突然又不动了。
808呐喊助威。
[宿主,快啊,爬呀,接着爬呀。]
“莫急,我再歇息会。”
莫三十七大半个身体埋在尸堆里,他眉梢微翘,抬手摸了摸眼周的血迹,已经干涸结块,但眼前的视野恢复了清晰。
莫三十七浑身疲软无力,五感似乎只有四种感官恢复,他什么气味都嗅不到,于是安心地闭上眼睛,就这样卡在尸堆中昏睡过去。
三个时辰后。
[宿主,爬呀,快点爬呀。]
[你只有一天的生命值,现在只剩下六个时辰。]
808预估完时间,赶紧喊醒宿主,不能让宿主继续睡下去,再睡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莫三十七睁开眼睛,发觉现已经天亮,于是他又接着开始爬。
待他爬出尸堆之时已是一刻钟后。
走出杂草丛生的乱葬岗后,不远处有一条小溪。
莫三十七走到溪边,蹲下身体用手掌捧起溪水,慢慢将脸上的血迹搓洗干净,在看清溪水映出来的那张脸时,他心中只觉陌生。
身为听影堂的顶尖刺客,他长年累月伪装成各般普通百姓的模样,混迹于人群之中,杀人于无形之间。
重生的这个节点,是莫三十七接下刺杀义阳山庄周器的任务。
莫三十七头一回使用自己真实的面容混进前往山庄参加宴席的人群中,最后找准时机在酒中下毒,周器当场毒发身亡。
正当他完成任务趁乱想逃离时,潜藏在山庄的数名暗卫突然暴起,目标是参加宴席的所有宾客。
那一晚,义阳山庄死尸无数,血流成河。
莫三十七同几名暗卫纠缠数个时辰,最后因为没能够及时服药,打斗之时蛊毒发作。
他七窍流血,紧接着疼得昏厥过去。
昏厥过去的他,被暗卫误以为身死。
最后,他连同山庄那晚死去的人一起,被随意地扔进了乱葬岗。
前世莫三十七足足爬了一天才出来。
这次由于808的助威呐喊,半天不到就出来了。
莫三十七用衣袖擦干净脸上的水珠,他站起身沿着小溪一直往前走。
腹中饥饿,恰遇一块田地。
莫三十七见四下无人,刨地挖了几个红薯果腹。
填饱肚子后,莫三十七这才有心思询问当下的情况。
“我该还什么账单才能活命?”
【恋爱账单明细如下:
1.三十六天的精心照料:您身受重伤时得到了娄钦言的精心照料。
2.吊命丹三颗。
3.人参五株。
4.……】
[结清上述账单后,您将获取此次重生名额,并附赠结清大礼包一份。]
[您现在需要通过每日偿还一笔账单的方式来维持生命值。每抹除一笔账单增加三天的生命值,直至结清为止。]
莫三十七眸中闪过异色,他呼吸微顿,冷声问:“可是,娄钦言不是死了吗?”
[没有呀宿主。]
“他在哪?”
接下刺杀周器的任务之前,莫三十七一直以来的刺杀目标都是娄钦言。
娄钦言是当朝丞相,御前第一红人,百姓口中的大奸臣。
但由于刺杀途中发生了许多意外,总而言之,莫三十七在这个任务上耗费了三年的时间。
刺杀多次都以失败告终,在此期间莫三十七甚是坎坷。
先是毒杀。
娄钦言餐前专门有人用银针试毒,并且一天试好几百回。
娄钦言从不食用多次转手的吃食,在眼皮子底下消失过的东西不会再继续吃,喝水吃药亦是如此。
总之,相当谨慎。
后是刺杀。
娄钦言身边到处都是暗卫暗中保护,机会难寻。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暗卫全被其他刺客引走。
莫三十七闯入房内,被陷害娄钦言的暗卫使出的下作手段误伤,中招后跟人滚入床榻春风一度。
意识清醒过来后的莫三十七,满脑子都是将同样中了引香散的娄钦言——用力压在床榻如狼似虎地索取的画面。
失去贞洁的莫三十七耿耿于怀,落荒而逃。
一连好些天都懈怠任务。
后又因任务迟迟未完成,堂主按月发放的解药一减再减。
莫三十七再度找机会暗杀。
他找准时机混入娄钦言房内守株待兔,只不过一时不备,莫三十七再度中了引香散。
他再次跟娄钦言春风一度。
失去第二次贞洁的他,这回没再心慈手软,刀刃正要割破娄钦言的喉咙时,身下熟睡的人睁开了瞳色略浅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那时的莫三十七面无表情,眉眼冷厉,撞上那目光时他割喉的动作却无意识地顿住,潜藏在眼底深处的、所有不动声色的杀气尽数消散。
他们安静地对视着,赤裸的躯体甚至还亲密地贴在一起。
无声间,娄钦言勾住他的脖子,仰起脑袋亲吻了他的嘴唇。
莫三十七意识回笼,感到天崩地裂,卷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袍,再度落荒而逃。
整理好心绪的莫三十七重新振作起来。
刺杀途中梅开三度。
这回不是引香散,这回是莫三十七正要得手之时,却在那千钧一发间,被破空而来的箭矢刺穿了后背。
他替娄钦言挡了伤的同时,剑才堪堪触碰到娄钦言脆弱的脖颈。
剑滑落在地。
莫三十七倒下去的躯体被一双手给接住。
箭矢上有毒。
再加上莫三十七蛊毒发作,五感尽失,内力全无。
总之莫三十七身受重伤,插翅难飞,只能暂且同娄钦言虚与委蛇,保住性命。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
穿过好几片树林。
莫三十七顺着808的指引来到青连山。
一派苍翠欲滴的浓绿之景。
天明气清,云雾缥缈,依山而建的青砖瓦房映入眼帘。
莫三十七缓步至门口,抬手敲了敲铁门。
“谁?”
莫三十七没作声。
门迟迟未开。
正当莫三十七决定翻墙之际,门开了。
一袭青衫身形修雅的男人活生生地站在莫三十七面前。
娄钦言眉眼处蒙着厚厚的白布条,微风吹过,系在脑后的布条带子随着发丝一齐飘起。
他问:“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