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前,胡淦拿着一只小木盒交给了朱孟炤,此盒是由慎行堂送至不足道庐州店。
朱孟炤打开之时,眉头一皱,盒内是根断指,虽然经过处理,但还是散出一股腐肉的臭味。
胡淦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见他只是皱眉,微微有些失望,接着正色道:“我们发给慎行堂的资料里,写着中指有茧。这是截中指。”
朱孟炤仔细盯着那截断指,半晌点头,“是他。”
“真的?!”胡淦一怔,随即也皱起眉,又拿出一张叠成四方的纸,“这份告示,贴在慎行堂十二分堂所在府治各处。”
朱孟炤接过,看了一遍。这份告示没头没脑的写着‘自此出家、不问俗事,望以此指,红尘了断。’
“若真是他,这应是认输求和了吧?”胡淦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
朱孟炤突然问:“他还能调动慎行堂?”
胡淦若有所思的说:“慎行堂经过胡湮表兄及夹山之事后,再加我们分裂、蚕食,实际力量已不足之前三成。”
“可仍有慎行堂众,不要五万两银子,也要继续为他卖命?”朱孟炤冷笑一声。
胡淦叹道:“江湖中人,有时也不全为钱。”心中想到的,却是刀娘。
“好!”朱孟炤大笑一声道:“提高赏金。另外,悬赏追杀联系过他的所有慎行堂众。”说着,脸上笑意不散,看着胡淦道:“我们不知道谁与他有过联系,但慎行堂内不会不知道。”
慎行堂众本就各有心思,如此做法,只会让慎行堂更乱,死的人更多,连退出慎行堂的人都不放过。但,有效!胡淦盯着他,半晌点道:“好。”只是心中有些心痛,这位殿下真不把命当命、不把钱当钱。
消息一出。原慎行堂众突然人人自危,因为八千两一条人命!不到三天,朱孟炤就收到了一封徐霈写来、由慎行堂转交的面谈信。
湖畔岸石上,胡淦、胡濙看着正在钓鱼的朱孟炤。
胡淦笑着说:“这不会是徐霈自愿的,公子这招确实有用。不过,他想与公子面谈。”
朱孟炤随手将信放到一旁,转头扫了眼二人,笑问:“要我如何?”
胡淦微笑说:“他已落在慎行堂手中,公子倒不必担心安全。”
“我不担心,反正不去。”朱孟炤无所谓的说。
胡濙点头,“如果公子不去,他应该不会露面。”
“这些人的目的,是为了让我们取消追杀他们的悬赏,因而只能带徐霈来见我们。但我相信慎行堂大多数人,更希望拿徐霈换赏金。”朱孟炤看了眼胡濙,又缓缓道:“徐霈自己都知道他的命有多值钱。胡大人真觉得,他会来?”
“公子若不去,他定不会来。”胡濙微笑的看着朱孟炤,“公子不如试试。”
“拿我当饵?”朱孟炤有些不快。
“没人想死,不论是徐霈,还是慎行堂。”胡濙看了眼桌上的信,“他能用的钱、人都不多。但,其实我们也是一样。这两个月所耗,已是我们胡氏一族的极限。”
“你想怎样?”朱孟炤问。
“一击必中。”胡濙坚定的说,片刻继续,“公子只有四名护卫,这四名还都是苗人,不懂汉话。”
自从到了这处庄园,朱孟炤就没让那四人贴身护卫,换成轮流在朱孟炤房外站岗,而轮休之人连住处房门都不出。胡濙在看来,反正语言不通,也懒得管他们。
见朱孟炤没作声,胡濙终于道:“圣上要回来了,我们的时间不多。”
朱孟炤点头,不再纠结,道:“但他,肯定没那么干脆。”
一旁,胡淦看了眼胡濙,笑起来,“不错,那截断指。”
这指上有认他的特征,断了之后,他身上就少了一处。但现在所有新断一指之人,都有可能是徐霈。不过,这位殿下难道只记得他这一个特征?
胡濙笑了笑,不在意的说:“到时,请公子随我等一起,我们定会护公子安全。”
朱孟炤假笑着点头。
有一件事胡濙始终没说,夹山之后,慎行堂有人将徐霈送到了池州,这说明徐霈极可能并没随慎行堂行动。但这些人敢以徐霈为饵,他们的目的恐怕不是这位殿下,而是——胡氏!因为,他们是杀胡湮的罪魁祸首!
没过几天,收到徐霈一天后在苏州约见的信。具体地点,竟是那处小镇外,立了两座坟的小院。
苏州郊外,小镇后山山腰处的独立小院,里面有两座坟,草草重修,却没再立碑。
空气中似有种说不清的味道。朱孟炤没进院,身后是四名苗人护卫,胡濙贴心的在院外放了桌子、几张石凳。桌上有壶茶,朱孟炤并没喝,而是拿着小茶杯若有所思的转着。
胡濙大步而来,在朱孟炤对面坐下,手中长剑放在桌上,神情平淡,什么都没说。
现在能做的就是等。
山风轻轻吹来,一个多时辰,四名护卫始终站着不动,而坐在桌前的二人,既没交谈,也没喝茶。
又是一阵风,胡濙突然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山道,果然没过多时,来了一名老者,步履略有蹒跚,头上的斗笠正好遮住了相貌。
胡濙盯着他,问:“徐霈?”
“正是老夫。”老者在离六人二丈外站住了。
朱孟炤背对着山道。那四名护卫,见老者走近,已挡在二人之间。朱孟炤盯着手中茶杯笑起来,没说话,连头都没回。
“摘下斗笠。”胡濙看了眼朱孟炤,站起身迈出半步,对老者道。
老者听话的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普通的脸,花白胡子、满脸沧桑。
“伸出右手。”胡濙继续。
老者笑了笑,举起右手。右手少了截中指,伤口被包了起来,似是新断不久。
胡濙转过头,看了看朱孟炤,“公子?”
朱孟炤终于给自己倒了杯冷茶,仍不回头,微笑着说:“你们谈就是,我没兴趣。”
胡濙眉头皱了皱,只听那老者道:“这位公子,可是……殿下?”
“你不是徐霈。”胡濙冷声道。
老者轻叹,“是,也不是。”
胡濙冷笑起来,“你,也不是他。”
老者盯着胡濙问:“那你,可是胡濙?”
“你说呢?”胡濙见朱孟炤始终没回头,皱了皱眉。
“我有个……谈不上朋友,和你很像。”老者缓缓的说。
胡濙一怔,又细看那名老者。
老者笑了,点头,“是,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