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老者始终举着的右手突然一翻,无数毫毛细针如暴雨般,从衣袖中飞出射向胡濙与四名护卫。
胡濙一拍桌面长剑出鞘,右手横握荡开近身细针。同时,有一名护卫反应极快,后退一步,拉起朱孟炤冲向一旁茅屋。而另三名弯刀在手,错开几步挡在他们身前。
老者不等几人反攻,飞身甩出斗笠,那斗笠上弹出八把刀刃,旋转而去,目标直指胡濙。
突然,老者脚下一动,一张巨网冲天而起,似要把老者包住。林中,猛然间飞出三人,一人砍断连接巨网的粗索;一人追着斗笠,直劈胡濙;最后一人竟冲向茅屋。
三名苗人护卫站在茅屋门口,迎上了此人。而胡濙脸上露出冷笑,一声长啸,院子里、茅屋内、山道中、高树上,瞬间出现十几名胡氏族人,手持长剑立即加入战团。
“想死?想活?”胡濙挡开攻势,退后一步冷冷问。
有二人似乎身形顿了顿。只听老者狠狠道:“活?你还会让我们活?!”
“我只要徐霈死!你们不是。”胡濙早就持剑退开,冷眼盯着面前战团。
老者狂笑,“你们姓胡,而死在我们手下的那人也姓胡!”
胡濙眼神冷了,吐出两个字,“该死!”直接冲进了战团。
朱孟炤的护卫已全部退入茅屋内。茅屋外,老者四人武功不弱,但胡氏族人配合默契,虽一时无法取那四人性命,却是压着他们打。
不远处山道边,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各位,吃面不?”
老者等四人已被压制的险象环生,听到这女声,精神一震,可他瞥了一眼后,随即大吼:“人呢?!”
妇人一身劲装,远远站开,却不加入战团,似有些无奈的说:“山脚下,也不知是谁这么好算计。”
老者不知是否听进她的解释,急急喊道:“动手!”
只是,不等妇人有动作,胡濙已是长剑一挥直刺妇人。
妇人急忙退开几步,笑道:“胡大人,看看你们的手。”
胡濙根本不理,又是一剑飞来。
“再打下去,你可能没事,但其他人,只能自断手脚一条路了。”妇人紧张的盯着他手中长剑,再退。
胡濙瞟了眼拿剑的手,竟真有一道黑印出现。
“住手!”妇人低喝一声。
胡濙长啸一声,十多名胡氏族人集体向后退出三丈,却仍将那四人包围。战团中的四人已迅速聚在一起,神情戒备。
“毒?”胡濙问。
妇人笑着点头,“对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夹山之战时,胡大人也是这一招。”说完,冲着老者急道:“你立即下山,这里我处理。”
胡濙微微一惊。山脚下自己虽有布置,但只留了接应、传信之人,他们不可能主动攻击。怎么回事?朱孟炤?!想到这里,扫了眼几人退入的茅屋。现在,战况已停,茅屋里却仍没人出来。
老者与被围的三人互看一眼,身影微动想冲出下山。而身前的胡氏族人,瞬间挡在他们必经之路上,根本不放他们走。
“我有解药。”妇人盯着胡濙缓缓道。
胡濙盯着她,并不动。
妇人笑起来,“再过片刻,他们的手脚只能不要了。”
胡濙问:“你当时在夹山?”
“是。”
胡濙摇头,“我记得并无女子。”
被围的人中有一人,耐不住性子大喝起来,“毒娘!你还在磨蹭什么?!”
胡濙也跟着淡淡问了一句,“是啊,你还在磨蹭什么?”
毒娘无所谓的笑笑,“胡大人是不信了?唉,之前那把细针在大人眼中,应该是没什么威力了。”
胡濙举起剑指向毒娘,而手背那块黑印,竟比之前褪了一些,“化功散,我花了近万两银子。”化功散都要服食才有效,而凭接触就能让人立即中毒的,不仅不容易制,更是需要花大价钱。
毒娘像是猜到胡濙所想,大笑起来,“胡大人是不是忘记,我叫毒娘了?”
“你是不是忘记,你们之前的总堂主姓胡,而我也姓胡?”慎行堂有名册,详细记录了堂中高手的情况。胡濙微微一笑,“为了考功名,胡某练武的时间不多,资质也不是很好。在场这么多人中,胡某不过是因为年长了几岁,武功只能算是末几位。”
说完,胡濙又看了眼手上黑印。
毒娘微微一愣。
胡濙突然大声道:“老五!”
片刻不到,人群中传来一个极为冷静的声音,“杀!”
毒娘眼前剑光一闪,瞬间脸色大变。
※
对于胡濙要与自己合作的真实目的,如果说之前还有丝疑虑,那么在听到那老者的声音时,朱孟炤也完全明白了。
胡淦化名‘贾明’与徐霈相识这么多年,自己知道的他会不知?更何况,就算他从没用心注意过徐霈,仍有一个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忽视的东西——声音。
无论是胡淦还是自己,都能通过声音认出徐霈。
从最开始,自己收到的那份天灾将至的奏折誊本,一直到夹山前,胡濙所做都是为了引出建文君,而且此事计划了几年,但此事的基础却是徐霈告诉他的话。
若是胡淦说的没错,胡濙急于结束此事、回归朝堂,因此才会听信徐霈。那他在夹山前,徐霈约自己相见之时,肯定已不再相信此人,甚至不再信任慎行堂。不然,绝不可能花重金事先买了‘化功散’,所以从那时起,他就需要给圣上一个计划失败的理由。
他利用自己对付汉王、赵王的事件,做了个极好的铺垫——徐霈勾结北元。之后,必定是建文君也发现此事,最终弃了他。从而,使得计划了几年的事失败。
胡濙与自己合作的目的,从来就不是因为自己能认出徐霈。他需要见证,只有自己见过那位堂兄,才能说明之前的一切都是成功的,是徐霈的背叛,才功亏一篑;他需要除掉慎行堂。
胡氏应该已经有了徐霈的下落,既然如此,那就各取所需吧。
朱孟炤的安排,在跟着胡濙住进太湖边的那座庄园开始。
庆幸,离嘉兴不太远。而这四个苗人当然听得懂汉话,为了骗过胡氏兄弟,几人装不懂。好在,也确实没人再防备他们,让他们有机会离开庄园到嘉兴。
在那老者出手之即,苗人护卫带着朱孟炤冲进边上茅屋,之后,二人片刻没停,立即从后窗离开,向山脚而去。
山脚下有辆马车,赶车人竟是老甲,“公子,稍等片刻。前头有胡濙的人,另外还有不少慎行堂众,南统领与老戊在处理。”
“不要参与,只要引起他们两方相争即可。之后,尽快离开。”朱孟炤吩咐道:“宝俚,你带个兄弟,去前方协助南统领。”
“是。”宝俚抱拳领命。
四个苗人护卫立即分成两组,一组潜行离开,另一组仍护卫朱孟炤。
“小斓怎么样?”朱孟炤问。
老甲道:“波金护卫夫人和红绫,已离开嘉兴。”
朱孟炤笑了笑。早猜到波金不会在此时顾自离去,所以才敢如此安排,而且这次小斓离开,连自己都不知道她的目的地。不过,以小斓的聪明,等尘埃落定之日,自己定能知道她所在。
至于父王,若是从此后,再无相见之日,那就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