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寒珏给余依放了几轮水,车子向右拐过几个路口,两个人的手机彻底没信号了。
余依拧了两下车把,转头对暮寒珏说:“车也没电了。”
余依把车撂在路边停好,迷茫地看着天边即将黯淡下来的颜色,不动声色地往暮寒珏怀里缩了缩。
“暮寒珏……”
“嗯?”暮寒珏拿着手机找信号,随便答应了一声。
“这命运爹给咱俩干哪来了啊?”
头顶上方传来低低的一声笑,暮寒珏将余依扣进了怀里:“怕的话就离我近一些。”
他的指尖跟着手机上信号转圈的频率,慢悠悠地在余依肩上打着拍子。
似乎身处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并不能将他奈何。
“咕咕咕——”
头顶上飞过去不知名的鸟雀,余依本就害怕得汗毛倒立,这会儿又尖叫了一声。
“你不害怕吗?”余依抬起头求助般地看着暮寒珏。
“有什么可怕的?”暮寒珏勾着上扬的尾音看她,“干了亏心事,担心有小鬼来吃了你?”
“你……你讨厌!我没怕!”余依捶了他一把,身体却很诚实地贴他更紧,“这荒郊野岭的不会有人贩子吧?”
“天啊……”余依双手捧着自己的脸,“万一人贩子把我拐走了,你和儿子可怎么办啊。”
暮寒珏道:“我和人贩子商量着把你卖得离我近点,逢年过节我带着儿子去看你,你安心待着,别想家。”
“……”
余依哭丧个脸,推开了暮寒珏,泪眼婆娑地小表情看着可让人心疼:“宝宝,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说什么呢,别想这么多。”暮寒珏搂着余依的脖子,带着她转了个圈,朝一条小路走去。
“我怎么会不爱你呢?为了表达对你的爱,我准备直接把你卖掉,避免让人贩子赚到差价。”
余依的脑袋瓜夹在他腋下,张牙舞爪的样子像小猫一样可爱:“讨厌你!回去我就带着你儿子离家出走!”
暮寒珏的胸腔振动,闷闷地哼笑道:“前提得是有人能把你从我手上带走。”
余依像个球一样被暮寒珏拎着走,走累了就撒娇要他背。
暮寒珏本来以为自己早就对她那一套连招免疫了,但次次败下阵来的结果却无声地向他宣告:
他这辈子算是栽在这小狐狸手里了。
赶在天黑前,暮寒珏带着余依离开了那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偶尔还有乌鸦飞过去的小村庄。
取而代之的是眼前一大片明亮的花海。
“哇哦……”余依睁着大大的眼睛,暮寒珏托了把她的下巴。
“口水要流下来了。”
余依连忙擦了一把空荡荡的嘴角,抬眸看见那双含笑的凤眼才知道暮寒珏是在耍她。
“你好厉害,怎么走出来的?”
暮寒珏抬眉,晃了晃手里的指南针:“人和动物最本质的区别是会使用工具,你是狐狸,所以你不会。”
余依撇了撇嘴。
这边景色正美,恰好天边还有大片流光溢彩的火烧云,美不胜收。
“你帮我在这拍张照片吧,也算不白来一趟。”
“成。”
余依帮暮寒珏调好相机的角度,刚摆好姿势就感觉自己的包里好像少了什么。
一溜烟的风从她面前卷过,一个小男孩手里攥着她的证件包飞快地逃了。
“嘿!”余依跳了起来,转身就追了上去,“大胆小贼,你偷也偷点值钱的啊,抢我身份证干嘛?”
离开ds调查局虽然已经三年,但余依的身手依旧保持着曾经的风范。
在即将追上偷东西的小男孩时,他急刹车拐了个弯。
“啊!”
余依摔了一跤,一眨眼的功夫,小男孩就消失在了巷子尽头。
“依依!”暮寒珏快步过来将她扶起,检查了她膝盖上擦破的皮,“痛不痛?”
余依摇摇头:“没事。”
她借着他的力站起来,坐在旁边的路牙子上用酒精湿巾擦了擦沾了泥灰的创口。
余依叹了口气:“小小年纪的干什么不好,怎么偷东西呀……”
看着也就比暮逢宣大个五六岁,这小男孩的家人都不管的吗?
暮寒珏道:“别管他了,你先站起来试一试还好不好走路?”
余依看见暮寒珏皱着眉头担心的样子,心思一动,靠在他身上装起柔弱来。
“不行了啦,人家走不动,要老公背背才能好!”
“……”暮寒珏屈指弹她脑瓜崩,无奈转身矮下了身子,“上来吧,拿你没办法。”
余依得意哼两声,两条胳膊刚缠上暮寒珏的脖子,就听见巷子深处传来小孩子打骂的声音:
“有娘生没娘养的小杂种,又被我们逮到了吧?”
“你妈就是一头被关在猪圈里的猪!过年就要上桌啦!”
“你今天又偷了到什么?见者有份,快点分给我们!”
……
余依的心脏猛地抓紧,手上也不自觉加了力道。
“他们是不是在欺负人?”
暮寒珏沙哑的声音从自己身子底下传来:“先……松手,别勒我……脖子。”
“哎呀!”余依连忙松了手,“抱一丝儿啊。”
她从暮寒珏背上又跳了下来,抬腿就要往巷子里头跑:“我得去看看,他们以多欺少……”
暮寒珏皱着眉,抓着她的胳膊把人拽了回来:“乐于助人也要先照顾自己受伤的腿,慢慢走。”
巷子深处。
偷了东西的小男孩蜷缩着身子,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传出闷闷的抽泣声。
他不顾其他孩子的拳打脚踢,紧紧抱住偷来的小包。
“爱哭鬼!没出息!”
“你们的家长在哪?谁允许你们在这欺负人的?”
余依的声音从红砖绿瓦的过道中间穿透而来,像是踏着薄暮降临的希望。
小男孩怯生生抬起头,那些欺负人的小孩子已经哄闹着跑散了。
余依慢慢在他面前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有没有受伤?”
小男孩摇摇头。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姐姐,也从没有人对他如此温柔。
他低下头,将偷来的小包还给了余依。
余依笑了笑:“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姐姐和叔叔送你回家好不好?”
身后的暮寒珏:“……”
好,好得很。
她是姐姐,他是叔叔,中间还差了一辈。
小男孩低着头不说话,就这么僵持了半天,暮寒珏没了耐心。
“偷东西的小崽子,别人问话要回答是基础的礼貌,懂么?”
他慢悠悠地蹲了下来,一片阴影笼罩在小男孩的脸上。
“如果你不说话,要不要我帮你把舌头割下来?”
“我……我……”
或许是暮寒珏长得太凶,小男孩看着那张凶巴巴的脸,小声说:
“我没有名字,我妈十八岁生的我,他们都叫我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