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醒在陪床睡觉的大波妹,问他:“老二现在混的可以啊,我刚看见他上了一辆奥迪a6,他现在混得能开a6了?”
大波妹揉着惺忪的眼皮,答非所问的说:“四哥,你伤还没好,再睡会啊,这么早。”
“医院的消毒水味儿,闻不惯也睡不着。”我拉着大波妹走到窗户边,遥指着楼下医院后院停车场里的正在倒车准备离开的奥迪a6,说:“你莫跟我东拉西扯,奥迪a6,这车全市也没多少辆吧?”
这话一点不夸张,在2002年的第一场雪还没到来的年代,城市里的小轿车还是很罕见的,尤其是像a6这种高端车,当时多以政府公务车为主,私人开a6的,实属凤毛麟角。
大波妹含糊说:“二哥的事儿,我也不是很清楚。”
在大波妹说这话时,全程不与我眼神接触,明显是在含糊其辞。
我心里不太舒服,大波的这种态度,明显是向着刘八斤,而拿我当外人。
我逼问说:“就这么个事儿,也含含糊糊的,怎么了,老二又偷人了?还是拿我当外人了?”
或许是看我快发火了,大波妹犹豫半天,这才支支吾吾地说:“那是杨忠诚,杨总的车。”
杨忠诚?衡雁酒厂的厂长?
衡阳酒厂的前身衡雁酒坊于1986年在珠晖区建立,酒坊建立之初,连同刘八斤的表舅与酒坊老板杨忠诚在内,一共就八个人,其中六人是酿酒工人。
得益于杨忠诚与杨建国(刘八斤表舅)等人的埋头肯干与正确领导,衡雁酒厂不断扩大与发展,逐步从一个作坊式的小厂变成了一个现代化中型酿酒骨干企业。在不断吸收现代科技成果的基础上,更新改造技术设备,改进完善生产工艺,稳定提高产品质量,成绩提升明显。
91年,酒坊发展迅猛,形成了从破碎、制曲、酿造到灌装的一条龙的机械化生产线, 并拥有自己独立的供水、供电、供气以及内外运输系统。
93年,衡雁酒厂的招牌白酒雁峰大曲酒荣获江南省优质产品奖,以后连续多次获得该奖项。94年12月,雁峰大曲获“94国际(香港)新技术新产品博览会金奖”,成为雁州屈指可数的获得国际金奖的产品之一。
96年,雁州衡雁酒厂兼并市内多个酒坊成立雁州衡雁酿酒酒总厂,跨入了省级先进企业的行列,酒厂员工200多人,年产白酒5000吨以上。
而今,衡雁酒厂生产的雁峰大曲酒香飘雁城,成为雁州人餐桌上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其市场占有率,在全省的酒类品牌中,稳居前三。
尤其是雁州当地,雁峰大曲已成地方品牌,每逢过年过节走亲戚,大家都会提上一对雁峰大曲。无论是城市还是农村,红白喜事办酒,基本上喝的是雁峰大曲酒。
这么大一个酒厂的老板,开a6不算稀奇,我奇怪的是,刘八斤来酒厂才半年多,就跟杨忠诚混得这么熟了,难道就因为他跟杨忠诚那不知道有多远的亲戚关系么?
刘八斤的表舅杨建国是杨忠诚的堂弟,理论上,刘八斤管杨忠诚叫堂舅,但实际上,说他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不为过。
我笑了笑,说:“老二挺能耐啊,来雁州没多久,酒厂老板都搭上关系了。”
大波妹附和着说:“杨老板夫妇挺器重二哥的,二哥虽然来衡雁酒厂没多久,但属实帮酒厂拓宽了销路。”
我没再问什么,我希望刘八斤过得越来越好,心里也真诚的祝福他。
在雁州人民医院住了半个多月的院,在这半个多月里,刘八斤经常到医院里来,陪我聊聊天。
通过半个多月的相处,我发现刘八斤确实变化挺大。
以前,刘八斤每天白天泡在网吧里,晚上要么去金海迪厅蹦迪,要么就约着网上认识的女孩,去寻欢作乐,一副游戏人生的模样。
道上有事儿,我们一般也不叫刘八斤,因为叫他也没什么用,他基本帮不上什么忙,他对打打杀杀兴趣不大,只对女人和打网络游戏有兴趣。
实话说,其实下面有些兄弟,对刘八斤是有微词的,觉得刘八斤就是吃干饭的,像一尊菩萨,摆在那除了好看和消耗贡品外,什么作用也没有。
而今,刘八斤对人生的态度似乎变得积极了许多,场面上的事儿应付自如,而且,似乎每天还挺忙的,每次来医院陪我时,电话响个没停。
看他那忙碌的样,我当时还真以为刘八斤转性了,一心想干一番事业呢。
后来没多久,衡雁酒厂发生了一件大事儿,这件事儿直接改变了刘八斤的命运,也震碎了我的三观,颠覆了我对他的认知。
……
从雁州回来后没几天就过年了。
对我来说,2002年的春节很平淡,过年期间,我依旧没回老家。
我很想念外婆,然而,外婆对我深恶痛绝,她甚至对我说,让我以后别叫她外婆这种话,也曾说让我别回去,也别给她送东西送钱,她一概不要,她说,我的钱,很脏。
我无法拼凑出,亲眼听见外婆说“你的钱太脏,我不要”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可我清晰的明白,我与外婆之间,在无可挽回的渐行渐远,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步履蹒跚走向衰老、死亡,他用蹒跚但坚定的步伐,和绝不转身的姿态告诉我:何嘉祥,不必追,你不配!
我确实不配,罪孽满盈的我,无法直视外婆高贵的灵魂,一步错,步步错,而今,无锚的船早已出港,深渊在望。
……
对江东市道上的流子来说,2002是极不平凡的一年,对我来说是,对小宝来说也是,李世光是,刘宝亮是,鱼币..也是。
2002年,公历3月5日,大概是元宵节一个星期后的一天,鱼币的父亲,突然无比惊慌地打电话给我,说:“小祥啊,出事了!出大事了!我女儿联系不上,打电话给学校的老师,也说没看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