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拨通鱼币的备用电话时，电话那头，只有死寂一般的沉默。
    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的沉默，我仿佛能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的刻意压抑的喘息。
    未等我开口，鱼币仿佛呢喃一般，无比痛苦的沙哑询问：“四哥，我该怎么办？我妹妹被抓了！刘宝亮让我去公安局自首，否则，就要搞我妹妹。”
    “小静才失踪一晚上，刘宝亮就给你打电话？他抓的小静？他怎么联系上的你？”
    我一口气问出了所有的疑问。
    我内心有太多的疑惑，鱼币的备用手机号只有我和宋哲知道，连鱼币的父母都不知道鱼币的联系方式，刘宝亮怎么可能知道鱼币的手机号？
    “我太想见我妹妹了，大约半年前，我偷偷跑到江东学院，蒙着脸见了她一次，给她拿了三千块钱，还给了她一张纸条，纸条上有我的手机号..刘宝亮一定是逼迫我妹妹，从我妹妹口中，得知了我的联系方式的。”
    鱼币声音沙哑的说，隔着手机屏幕，我都能感觉到，他说这话时的懊悔与无尽自责。
    或许，这就是命！
    如果，鱼币不冒着风险偷偷去见他妹妹，如果没有偷偷的把手机号告诉他妹妹，或许，这件事儿就不会发生。
    如果无法通过刘静联系上鱼币，刘宝亮动刘静，也没有任何意义。
    从这个角度来说，鱼币的侥幸并未跳出命运的牢笼，反而因为暴露联系方式的行为，给自己带来了无穷的麻烦，也将我拖到了深渊边缘。
    我很想骂鱼币几句，可我又有什么脸面和资格去责备他呢？
    如果没有我的授意，他怎么会去搞老鼠，如果不是搞老鼠，他又怎么会有今天这个局面？他妹妹刘静又怎么可能被人绑架？他又何需在菜市场的逼仄角落、在担惊受怕中蜗居五年？
    我无言以对，我也无法劝说什么，因为，任何形式的的劝说，都只是一种无能且无耻的道德绑架。
    沉默中，房门被推开，宋哲和刘彦明两人快步走了进来。
    简单问明情况后，宋哲从我手里接过手机，对鱼币说：
    “阿鱼，我是你五哥，有一个办法，能救你，也能救你妹妹！”
    宋哲的脑袋，像是一台由精密电子元件构成的电脑一样，从我给他的电话中得知鱼币妹妹出事，到如今跟鱼币通话，不过短短两三分钟时间。
    而就是这短短两分钟时间，宋哲已经给出了问题的最优解，他十分镇定地对鱼币说：
    “刘宝亮让你去自首，目的是让你进去咬四哥，但咬四哥，并不一定要以这种同归于尽的方式，你可以跟刘宝亮说，你手里有四哥杀人的直接证据，你把证据放在江陵的某个地方，你让刘宝亮过来拿证据，一手拿证据，一手放人。”
    鱼币迟疑一会，问：“刘宝亮能相信么？”
    “你听我说完。”宋哲语气异常平静地说：“板凳你知道吧？98年下半年，板凳死了，你跟刘宝亮说，杀板凳时候，你与四哥、三哥、明哥四个人是参与者，当时板凳夫妇死的地点在东莞常平麦元管理区，你当时留了一手，你将装尸体的编织袋和编织袋内的榔头、匕首都给找回来了，东西藏在一个地方，并且，你知道埋尸体的地方，你这么跟刘宝亮说，可信度极高，刘宝亮必然半信半疑，他一定会查，会打听，最后也一定会同意你的条件，选择现场交易。”
    说着，宋哲停顿了下，有条不紊的继续说：“因为，第一，板凳和我们的恩怨，道上知道的人很多，刘宝亮在江陵朋友不少，他稍微打听下，就能打听出来。”
    “第二，刘宝亮不可能知道板凳在常平的具体情况，因为这件事情极其隐秘，而你作为b通，参与杀人，合情合理。”
    “第三，刘宝亮的目的是你四哥，而不是你，只要你不受他威胁，咬定必须现场交换，刘宝亮必定妥协。”
    “第四，你必须摆出一副不在乎你妹妹生死的模样，拿出不同意就鱼死网破的气魄，牢牢把握谈判的主动权，把交换的地点框在江陵，交换地点要选在人流量大，交通四通八达的公开场合，并且，时间要快，争取六个小时之内交换，时间拖太长，就有变数，难保不出意外，时间短，刘宝亮就没法安排，只有这样，这件事儿才有缓和的空间，才能救你和你妹妹，懂吗？”
    ……
    一个字一个字从宋哲嘴里蹦出来，他的语气与神态，全程无比冷静，仿佛能隔绝所有的情绪干扰。
    冲动杀人的例子不胜枚举，乐极生悲的例子也很多，如果一个人能完美掌控自己的情绪开关，这个人一定极为可怕。
    宋哲无疑就是这样的人，他总是能跳出情绪的屏障，以最理性的态度，寻找到最优的解决路径。
    ……
    事实再一次证明，宋哲的判断是正确的，正如他所料的那样，刘宝亮最终答应现场交换，并且时间很紧，就在下午三点钟，地点在江陵百富广场。
    得知刘宝亮答应到江陵百富广场换人，我松了口气。
    而今，是上午九点多，离下午三点钟只有五个多小时了。
    江陵，是我们的地盘，且时间这么短，刘宝亮还能怎么调皮？
    ……
    我不认为刘宝亮在江陵呲毛，可我也不清楚鱼币跟刘宝亮电话谈判的具体细节，对于刘宝亮能同意在江陵百富路交换，我始终觉得有点不安。
    为此，宋哲在私下里跟我说了一些话。
    他问我：“老四，如果你是刘宝亮，你怎么保证鱼币所说的有何老四杀人的证据是真的？你怎么保证自己能在何老四的地盘上占据主动？你怎么保证鱼币跟何老四不会串联？”
    宋哲的话，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我忍不住换位思考，假如我是刘宝亮，我会怎么做？
    假如鱼币跟我私底下有串联，我安排人在交换地点埋伏，那么 ，百富路交换的事儿，对刘宝亮来说，是极具风险的事儿！
    鱼币跟我五六年，得知妹妹被绑架，找我求救，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刘宝亮道上打流十多年，这么浅显的道理，他能不懂么？
    那么，刘宝亮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