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皇帝轻咳一声,率先打破尴尬地气氛。
“谢爱卿入座吧。”
谢瑜腿脚不便,皇帝特许他可以晚到一些,只是这一年来,谢瑜勤勤恳恳,从不曾迟来,唯独今日,实在叫人纳罕。
皇帝多看了一眼谢瑜,他将竹木杖递给侍从,白皙清冷的面容,被绛紫色的衣袍衬得贵气逼人。
谢瑜本就有从龙之功,他一登基便册封了安乐侯,只是如今谢家得势,后宫朝堂皆有他们半壁江山,他终归有些不放心。
安乐侯在边城失踪时,他又欣喜又担忧,欣喜于帝王侧无人威胁,却又实在惋惜这样一个惊世之才不能再为自己效力。
幸好安乐侯并无大碍,不仅活着从西凉军营回来,还领兵解决了边城隐患,正巧这几日王家过于嚣张,于是皇帝特意设了相国一位,凌驾于三公。
皇帝又想起狄临,他有些头疼,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词不达意的,还说上诗了。
他皱眉看着狄临,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谢瑜淡淡开口:“卫王出身西凉,在大旭还是谨言慎行些好。”冷漠的神情仿佛同狄临不曾相识过一般。
狄临看着谢瑜的神情,心中冷笑,装模作样。面上却仿佛恍然大悟:“可是臣又说错了?抱歉抱歉,是臣失礼了。”
狄临态度诚恳,令人挑不出错来,他一个西凉人,难不成还真能指望人出口成章吗?
皇帝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中原晚宴热闹得很,兴许是为了在西凉使团面前炫耀国威,每个人都使尽浑身解数,歌舞升平,莺歌燕舞,月上柳梢头,金銮殿仍灯火通明。
宴会过半,有王氏子弟请命表演剑舞,如今谢瑜权势滔天,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谢家水涨船高,王家也有了紧张感,特地嘱咐王家子弟在帝王面前,好好表现。
表演剑舞的王家人年岁不大,看着刚刚及冠,比狄临还要小一些,少年发束金冠,冠中镶着一颗硕大的东珠,身着锦袍,抬剑转腕时有暗纹流转,眉毛修长,眼中盛满少年意气。
这俊俏少年穿的富贵,动作行云流水,颇为赏心悦目,狄临饮酒间不免多看了两眼,面露欣赏之色。
殿中人都窃窃夸赞着,唯有谢瑜面色淡漠地喝着清酒。
王家少年为这剑舞排练许久,也看到了众人的眼中的惊艳,心中升起傲气,待到剑舞结束,眉眼发亮地跪在地上,等着御赏。
帝王也很欣赏少年,再加上这是王皇后的嫡亲弟弟,心中不免偏袒些,他早便备好了赏赐。
这时,忽有朝臣开口:“陛下,方才听卫王说我大旭男子尽显阴柔,不知今日王世子的剑舞如何?”
打瞌睡有人送枕头,皇帝自然也看到了狄临眼中的欣赏,见狄临点头称赞,心中畅快,道:“我大旭男儿文可安邦,武能定国,小小剑舞不足为道,只是不知西凉可有什么绝技?正巧同我大旭男儿比一比。”
“西凉不比中原富庶,诗词歌赋甚少,不过……”
狄临看向皇帝:“臣不才,自幼习得射艺,不知可否斗胆,同大旭才子比一比。”
皇帝有些勉强,却还是同意。
剑舞少年率先站出来:“臣愿斗胆一试。”
帝王早便听闻狄临的神弓之名,本想派骠骑将军同狄临比试,但骠骑将军年岁不小,不免有些欺负人的意思。
他犹豫了下,便同意了:“那便由锦风同卫王比试吧。”
天色已深,灯光下也有些昏暗,本不是射箭的好时机,但耐不住少年们好胜心强。
王锦风率先举弓,接连发三箭,昏暗条件下,每一箭都稳稳射中靶心,听着侍从来报战绩,殿中众人发出惊呼,少年听着惊呼声心中很是骄傲。
作为将门之子,他自幼习得武艺,虽然不曾上过战场,但绝不逊色于战场将领。
帝王也很满意王锦风的成绩,连连点头。
狄临顺势接过少年手中的弓,向指定位置走去,擦肩而过时,王锦风只嗅到了一阵清冽的皂角香,不同于大旭的香粉味。
他远远回头看着,昏黄灯光下,绿瞳反着凌厉之色,只听一阵破空声,三箭齐发,穿透了靶心,射在墙上,异族少年还维持着射箭的姿势,春风四起,缭乱了少年的额发,露出莹绿的眼瞳和鲜艳的鼻尖痣。
王锦风有些看呆了。而殿中谢瑜黝黑的眼瞳也一直注视着异域少年。
侍从不知如何禀报,只能到殿中描述战绩,殿中鸦雀无声,唯有西凉使团传出呼声。
帝王沉默着,既然是比试,自然有彩头,他将本应赐给王锦风的文士剑,赐给了狄临。
此剑是前朝名将所用的剑,堪称绝世名剑,斩杀过无数来犯的敌军,凶戾之气几乎溢出。
纵使王锦风的剑舞再好,如今,他输给狄临,赏赐自然不能越过狄临去,为了安他,皇帝又从私库中挑了把好剑,赐给王锦风。
王锦风早就看上了那把文士剑,今日已经将它视为囊中之物,早早叫匠人做了红木展架,用来放这把剑。
如今被人截胡了,他心里憋闷,下去前狠狠瞪了狄临一眼,狄临也不和小孩一般见识,没有理会他。
宴会将尽,虽然输的不算难看,但朝臣心中不免憋着一口气。
沉默了一晚上的谢瑜,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陛下,臣方才进殿,听卫王对中原文化不太熟悉。”
“臣愿亲身教导卫王,好叫卫王早日熟悉大旭风土人情。”
狄临猛地看向谢瑜,手上还拿着文士剑,面上却露出今晚第一个错愕神情。
皇帝狠狠舒了口气,自然满口答应:“卫王不熟悉中原文化,说话过于荒唐,平白叫朝中人误会,但既然卫王对我中原文化兴趣盎然,那便劳烦谢爱卿多多关照卫王。”
“谢爱卿才高八斗,是我朝最年轻的状元,定能让卫王早日学成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