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愈发繁华喧闹,狄临的名字也渐渐从京都的流言中销声匿迹,反倒是谢瑜与永安之事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
有人说,安乐侯作为世家的楷模,竟然去花月坊喝花酒,实在有辱门风;当然,也有人说,安乐侯一向洁身自好数十载,怎会突然变得如此风流,其中必定另有内情。
然而,京都的热闹与狄临毫无关系。离开侯府后,许多心怀不轨的世家子弟纷纷向他递来拜帖,这些人都是些贪恋风月的纨绔子弟,其用意不言而喻。
余安当时翻了翻这些拜帖,记住名字后,冷笑一声:“不必理会他们,这几日你就好好待在府里。”
狄临满口应承,但他自小在西凉的马背上长大,本就不愿意整天待在屋里,更何况此前在质子府为了避嫌,已经闭门不出许久。
他天天呆在府里,无所事事时就逗逗狐狸,偶尔穿过小门去乐正府带些吃食,日子过得悠闲却也无聊,眉眼间总是带着一丝烦闷。
余安心思细腻,自然能看出狄临的不快。
这日用早膳时,见狄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叹了口气,对这个弟子的脾气再了解不过,如今这样确实委屈了他:“好了,我知道这几日把你憋坏了,纨绔的事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
他顿了顿,又道:“今日长公主府在翠湖设宴,还特意请来了宫廷乐师。你若是觉得烦闷,我带你去翠湖散散心。”
听到“翠湖”二字,狄临的筷子一顿,他又不禁想起了谢瑜。那日谢瑜相赠的纸鸢,被他留在了旧府,既然要断,就断个干净,不要拖泥带水,这样对大家都好。
他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用过膳后,余安吩咐小禾回去收拾物品,自己则叫府上的人另备了一辆稍大些的马车。
吩咐好一切后,余安看着狄临抱着狐狸发呆的样子,有些恨铁不成钢:“去换件衣裳去,往日里怎么教你的,穿的这么不成体统。”
狄临慢吞吞地坐起来,哦了一声,便回府去了。
来了新宅子,余安又叫人为他置办了许多常服,他认为年轻就应当明媚些,特意选了许多鲜亮的颜色。
狄临回府时,小禾已经备好一件宝蓝色团花长衫,余安眼光向来不错,狄临肤色本就白皙,往日里只爱穿些深色衣服,如今这样明亮的颜色,更衬得他面色红润,娇嫩明媚。
换好后,余安满意地颔首:“这样多精神,整日垂头丧气的,不好。”
他又左右看了看,皱着眉将狄临的素冠拆下来:“太素了,你还小,不要总是打扮得这样老成。”说着取来一只金冠,亲手为他束好。
屋里的人都未觉得这有什么,毕竟狄临儿时的发髻都是大巫亲手梳理。
反倒是狄临,在余安温热的手偶尔碰到他耳垂时,莫名想到了谢瑜亲吻时,也总爱碰他的耳朵,他的耳朵红了起来。
余安也瞧见了,有些好笑,又摸了摸他的耳朵:“怎么一碰就红?没出息,又想你那小情郎了?”
狄临张口含糊否认:“没有。”
一切收拾妥当后,余安带着狄临去往翠湖。
暮春时节,天气已略显燥热。或许是因为今日永安和谢瑜都会到来,世家子弟们纷纷前来,翠湖变得热闹非凡。
余安并不打算带狄临去宴席,一是担心碰见谢瑜会增添尴尬,二是害怕狄临会遭受他人刁难。
到了地方,余安在席位上稍作露面,嘱咐了乐师和舞姬几句,便出来寻找狄临了。
余安找到他时,狄临正坐在一旁看孩子们放纸鸢,他似乎对纸鸢情有独钟,每次见到都目不转睛。
余安唤了他几声,见狄临走过来,一边将点心递给他,一边带他四处走走。天空湛蓝,晴朗明媚,确实是个让人心情愉悦的日子。
狄临看着满眼的绿意,心情也轻松了些。他们一边闲聊,一边漫步,不知不觉间,竟来到了那日的桃林。桃花已经凋谢了大半,不再如往日般美丽。
狄临抚摸着枝头的绿叶,若有所思。余安见他依旧心事重重,犹豫片刻后,还是开口问道:“阿临,你愿意离开吗?回到西凉。”
狄临听到他的问话,有些诧异地看向余安。
余安继续说道:“你并不属于这里,你在草原长大,习惯了自由驰骋和骑射狩猎。而在这里,你只能被困在这狭小的天地,备受为难。”
“你本可以不来,如果你不愿意留在这里,我会写信给狄秋,让他送一个儿子来代替你。”
狄临听完这些话,面色骤然一僵,实际上,他的确是时候回去了。
他此次前来是为了寻人,如今人已找到,而且不知为何,当再次见到余安时,他心中那股强烈的执念,却并没有那样重了。
离开吗?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谢瑜的身影,那日谢瑜也站在同样的地方,轻声问他。
“若是可以,你愿意……”
谢瑜的声音犹在耳畔。
他的眼神黯了黯,心中愈发酸楚,嘴角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好,我也有些想家了。”
余安如释重负地摸了摸他的头。
此时,有侍从来找他,说是长公主有请。
余安不禁眉头一皱,长公主找他有何事?
尽管心中疑惑,但他还是对狄临说道:“我去去就来,你和小禾四处逛逛吧,若是累了,就回马车休息。”
狄临点头应是,待余安离开后,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衣角摩擦的沙沙声。他回头望去,只见谢瑜眼神阴沉,正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
“你要离开了?”
谢瑜的声音很轻,带着些嘶哑,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那日有人向他递了一些拜帖,奇怪的是,府里并未收到,但夜里他回书房时,那些拜帖就这样莫名地出现在了他的书桌上。
拜帖来的诡异,但他掀开来看,却都是写给狄临的,他瞧了瞧人名,尽是些纨绔子弟,他心中明白了什么,怒火涌上心头,几日里这些纨绔莫名残的残,伤的伤。
他心中惦记着狄临,怕他又被人欺负。便想着如何去偷偷见他一面,谁知今日在人群中一眼瞧见了他,狄临穿着宝蓝色长衫,站在余安身侧,笑得格外明媚。
宴席上,他总惦记着狄临,便以病弱为托词,早早离席,一路跟着余安来到了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