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瑜看着他走出去的身影,眼前有些模糊,下意识站起身,伸手想要抓住他,但不知为何,又顿在了原地。
南方的夏日炽热沉闷,车厢里的闷的叫人喘不上气。
谢瑜的目光透过车窗,看着孤身靠在路边树干上的狄临,墨色的锦衣将他修长的身形勾勒出来,他说的那样决绝,却又如此无能为力,哪怕知道自己的枕边人是个恶毒之人,也没有了其他的退路。
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狄临苍白的侧脸,和纤细的脖颈,他看着远山,墨绿色的眼里尽是茫然,明明束着英气的高马尾,却看不到一丝曾经的意气风发。
他看上去那样单薄,那样缥缈,仿佛马上便要羽化一般。
谢瑜被这一幕刺激到了,他脚步踉跄地下了马车,但当狄临回头看他时,他又被钉在了原地。
“那日,我并未亲眼……我被余安绊住了,我到的时候,阿吉便已经……”
听着谢瑜错乱慌张的解释,狄临抬头看了他一眼,似是不愿再争执这些了:“好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
“你明知道我会经历这些,却还是为了你那些阴暗的心思,将我置身其中。谢瑜,你有想过我会死在那里吗?”
谢瑜眼前渐渐发黑,他努力开口想要继续狡辩什么,但最后开口却只有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阿临。”
狄临刚刚止住的眼泪再次落了下来,他嘲讽地笑出了声,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良久,呼出一口气:“时候不早了,我们快些走吧。车里太闷了,我骑马。”
谢瑜见状,张嘴也想要骑马,却被狄临打断了话。
“我现在不想同你呆在一起,让我冷静冷静好吗?”
谢瑜停在原地,看着狄临向车队要了一匹马,他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驾马走在了队伍的最前端。
车队再次行进,谢瑜失神地看着锦盒里的玉佩,精致的连理枝纹路让他有些恍惚,谢家族人从前的咒骂再次浮现耳边:“你这个冷情冷血的妖孽,就应当像余家那个一样烧死。”
也许那人说的不无道理,他是个恶人,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冷血怪物。
他透过车窗,看着走在队伍前面的黑衣青年,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他该庆幸吗?哪怕对他失望至极,狄临如今能依靠的,也只有他了……
炽热的阳光下,车队逐渐靠近封都,而另一边,边城,余安策马疾驰进城,直到抵达太守府,他翻身下马,接过下人递来的手帕擦拭了一下脸上的血迹。
重甲上满是刀剑的磨损和西凉军的鲜血,余安脸上带着刚刚嗜血奋战的冷意。
下人有些畏惧地缩了一下,虽然余安所率军队所向披靡,一路直抵西凉,甚至一举攻下西凉三座城池,但如今边城百姓却仍旧心怀不平。
边城百姓不过安宁了一年,便再次面临战乱,若非余安蓄意挑衅,他们又何必遭此横祸。
下人思及至此,也有些愤懑,就在此时,余安开口问道:“那人现下在何处?”
下人连忙收起脸上的表情,恭敬回道:“就在柴房。”
余安点了点头,眼神睥睨地扫视了他一眼,他吓得一哆嗦,好在余安并未说什么,而是走向了柴房的方向。
下人舒了一口气,转身却被身后的亲卫拖了下去,他想要开口求饶,却被捂住了嘴,只能涕泗横流地被拖下去。
余安并未回头看,自西凉开战,边城百姓便对他百般阻挠,好在他手段雷厉,收拾了几个叫嚣厉害的,边城之人便不敢再说什么了。
而如今,他从战场匆忙赶来,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过在这之前,他还要先见见他的好侄儿。
他眼中闪过冷意,京都一别,他看在同源的份上多有照顾,结果却得来这样一个回报。
余家人啊,除了长姐,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他走到柴房前,将门推开,屋里的人慢慢抬头,在看见余安那张冷漠的脸时,玉州从地上站起来,轻轻扯动嘴角:“小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