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局势其实在余安回来前便已经暗流涌动,谢瑜练兵赶制武器的大动作也已经让大多数人心中有了猜测,如今余安已死,边城军又被收编,朝中唯一有权的老臣闻太尉又缄默不言。
谢瑜的掌权之路,已经再无阻碍,但以防万一,王太后说的话被有心人加以利用,谢瑜还是将曾经成王写下的罪状书,以及派心腹仿制的先帝罪己诏,一同在在朝堂上展示,又在京都张贴告示数日。
随着成王助纣为虐,先帝任由岭南世家作乱,皇室薄情寡义等一系列老一辈的丑事被逐一揭露,先皇的名声也降到了极点。
一些老臣也不免露出了震惊唏嘘之色,其中也包括闻太尉,他与谢昭关系浅淡,但却不影响他对谢昭的钦佩,如今旧事重提,曾经坚持的忠君道义化为灰烬,他曾经的一切信仰都失去了意义。
谢瑜看着台下神色各异的臣子们,面上毫无波澜,倒是谢珏脸上有些难掩的释然,为了走到今日,谢家嫡出的三个孩子,付出太多,直到今日,他依旧有些恍惚。
失去百姓爱戴,叫朝臣们寒透了心的先帝,在这封伪造的罪己诏下,甚至还能落下几分颜面。
李乘带着厚重的冠冕,稚嫩的目光里却带着审视,他的目光扫过神态各异的臣子,最后落在一旁的舅舅脸上。
谢瑜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李乘缓慢张嘴:“父王愧对百姓功臣,朕心中亦有所痛,自后恩宠奖罚,定会明鉴,决不有负于功臣,助长佞臣气焰。”
还有些鼻音的童腔故作威严般在殿中响起,朝中却无一人胆敢置喙,在寂静空旷的大殿里,李乘立下封赏。
“封都军将领谢临,攻城勇猛,兵法高明,勇冠三军,又斩逆贼于城门下,朕甚嘉之,特封魏王,食邑设为魏地。”
狄临听到此处心下一惊,一字并肩王的异姓亲王,除了成王和谢瑜,便也只有他了,如今谢瑜贵为摄政王,自然不会只是一个二等郡王,虽贵称摄政王,但谢瑜如今的一字封号为安。
谢瑜确实未曾食言,先前处理百越西凉时,便已经常驻太守于两地,而今日后,西凉便不再是西凉,而是大旭魏王的封地——魏地,而这个身份,如今几乎同谢瑜并肩而立。
狄临忍下了抬头去看谢瑜的欲望,而是走进大殿,向皇帝谢恩,他听到了耳边的惊呼声,不知是为他这熟悉的面容,还是为了封赏的辽阔封地。
他不需要知道,无论是什么,谢瑜都会处理好,这是他的承诺,不是吗?
狄临磕头谢恩,还未起身,便听到小皇帝说道:“魏王才能出众,一直留在封地可惜了,近日京都郊外山贼猖獗,封魏王为九门提督,暂且带兵驻留京都吧。”
狄临笑意僵在脸上,如同被冷水浇了一般,脑子渐渐冷却,即便早有预料谢瑜不会放他回西凉,但真的被留下后,他的心中还是一冷。
他明白天下甫定,正是拢权之际,西凉这样大的封地,必定不会轻易交于他,但他今日听到事实,心中还是不免有些无奈。
罢了……
狄临声音平静地领命谢恩,在众目睽睽下站到了武官的席位上。
谢瑜看着台下狄临的神色,心中叹了口气,组织着下朝后的解释和好话。
可惜一下朝,狄临便像是生了闷气一般,独自坐着马车离开了。
如今他封了异姓王,自然会有同自己身份相配的马车和王府,他心中怄气,片刻也不愿再见谢瑜那张脸,便直接坐着马车回了魏王府。
可惜摄政王拟旨时有了自己的小心思,魏王府便设在了摄政王府的隔壁,正是曾经的安乐侯府和质子府。
只是被谢瑜好好修整了一番,又合并了周围的府邸,如今京都唯二的两个异姓王府,只有一墙之隔。
狄临下马车后,看着牌匾上的魏王府几个字,一时间有些无语凝噎,这几日隔壁一直整修,却不曾挂牌匾,他心中还纳闷是哪位官员入住,如今一看,竟是他自己!
他都快被气笑了,听着巷口传来的另一辆马车声,他头也不回地甩袖进了魏王府,并且百般告诫门卫:“今日拜贴,除了摄政王府的,尽数送入本王院里,若是摄政王府来人,谁也不许放进来!尤其是谢瑜!”
门卫擦了擦冷汗,听着门外摄政王无奈地叹息声,只好点头称是。
狄临这气一直到了烧尾宴,都未消下去。期间,无论何时谢瑜前来,都被狄临拦在门外。哪怕谢瑜翻墙过来,都能被狄临一脚蹬回自己王府里。
谢瑜拍打着后腰上的尘土,若无其事地从地上爬起来,叹着气对身边的侍卫说道:“去将宫里刚做的那件衣服送去魏王府,就说是皇帝给他临叔叔的,莫要伤了他的一番心意。”
侍卫依言送去,狄临果然收下了。
另一边,狄临摸了摸这套浮光锦的淡青色常服,摸到袖口上的鸢尾与竹纹时,他手下顿了顿,撇了撇嘴,还皇帝赐衣呢,真是一如既往的嘴里没真话。
他将衣服放到衣柜里,继续同管家交代起来,这些天来,他也确实忙得抽不出时间来,魏王府的拜帖日日堆积,京中的一些官员他又确实不好拒绝,再加上烧尾宴在即,他也需要好好筹备。
在大旭有一种说法,鲤鱼跳龙门以后,必须有天火烧掉鲤鱼的尾巴,才能变成真正的龙;因此,无论是寒门子弟封官拜爵,还是官员升到高位,都要举办一场烧尾宴,先前余安与谢瑜是时间紧迫,所以没来得及办。
但狄临如今是一举封王,如何也要依照惯例,筹备烧尾宴宴请皇帝与同僚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