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在回家的路上,依照前世的记忆,永定王造反,应该不会伤害到云寒策,我也不必担心什么。
等等,我担心他?我到底在想什么?他有什么好值得我担心的,他的武功,镇北王府的军队,他手下的暗卫,就算永定王逼宫,也不够他看得。
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有点慌,我突然发现我有点不正常。
至于哪里不正常,我也说不上来。
不用去学宫,我就在家安安心心的照顾蔬菜,菜叶子已经有绿油油的叶片,小鸡小鸭也大了不少,叽叽喳喳的,一院子都是鸡屎味,但是我不在意,我坐在栅栏边,喂了鸡,躺在树下晒太阳,夏日已经过去大半,树下有幽幽的凉风,我躺在躺椅上,慢慢的睡着了。
梦里,我被人摁着仰躺在地上,被两个粗使奴婢按着手脚,手臂粗的棍棒一棍一棍朝我腹部袭击,我痛得全身直哆嗦,仿佛每次呼吸都疼得很,一身的冷汗一直往外冒,我一遍遍问自己,入东宫值得吗?
我疼晕过去前,看到祝涵绪那张冰冷高傲的脸。
等我醒来,我看到的是我坐在永寿宫的大殿上,云寒策朝我走过来,我身后被人插了剑,云寒策的眼里突然闪过一丝害怕,这样的表情,在他的脸上出现,太不可思议。
他飞奔过来,一把抱住已经躺在血泊里的我,他将我搂的很紧,小声的叫着:“染染,你别死,求你别死,我带你走,我们离开京城好不好?我什么都不要了,你醒过来,我求你了。”
我灵魂像是出窍般看到这一幕,愣愣的看了许久,心里突然有了个猜测,他?喜欢?我?
这个想法一出现,我立刻就否定了,我入了东宫后不说,就是从小到大,他也没对我有过好脸色,可是他又哭得那么真实,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我生平第一次见他落泪,他又生得极俊郎,我心里既然有了一丝不忍的感觉。
所有虚幻的感觉变得无比真实,他疯了似的提刀将刺杀我的禁卫军统领万英砍成肉泥,眼里都是血红,他边哭边笑,一身一脸的血看着瘆人:“染染,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活过来的。”
那场面无比血腥和残忍至极,我不知是不是吓到了,总之我对着他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幻境瞬间转变,他跪在地上,已经登基帝位的萧玦冷眼看着他:“你这么怕她死?是不是看上她了?”
云寒策没有否认,他高昂着头,并不觉得觊觎有夫之妇有什么好丢人的?
他声音依旧清冷,没有半点温度:“臣喜欢她,她并不知道,皇上要责罚,责罚臣就好了,她清清白白入了东宫,身份微贱,请皇上看在她受了委屈的份上,对她从轻责罚,五十掌实在太多。”
萧玦平时都是笑盈盈的,这一次他冷着脸,比云寒策还冷,声音更加让人心寒:“想为她求情?不如你替她受三十庭杖,否则,朕心中怒气难消,朕的十万将士,都因为她哥哥的决策失误葬送,若是朕轻松揭过,岂不让边关将士心寒!”
云寒策脸上松了口气,毫不犹豫道:“臣愿为淑妃娘娘受三十庭杖,请皇上责罚!”
我站在一边,震惊的说不出话,云寒策,那个从小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少年,他跪在那里,两边两名禁卫军走过来,手上拿着又粗又长的军棍,两人凶神恶煞般一人一棍打在云寒策身上,他趴在地上,握紧拳头,额前青筋暴起,嘴角溢出鲜血,我看着他背上衣服已经浸上了鲜血。
站在龙案前,一身明黄色八爪龙袍的萧玦,确是看得饶有兴致,我心里突然升起一种无名的怒火。
禁卫军的军棍没有停,云寒策被打得喷出一口鲜血,背上更是一背的鲜血,我看着心无比的疼,没有多想就趴过去挡在他背上,却不想,那军棍穿过我的身体,依旧打在云寒策的身上,云寒策闷哼一声,下颌线绷得紧,牙关紧咬,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声音。
在一棍接着一棍中,我已经慢慢灰心又失望,我一直怪他,我们好歹青梅竹马,他权势滔天,对我却没有半点关照,原来他已经很努力的护着我了,只是他再位高权重,也要听皇上的,而且,萧玦这死样子,估计对他也没有多少信任,他的权势大概早不及先帝在时。
身上依旧没有疼痛传来,云寒策终于再也撑不住,趴在地上,他捏紧拳头,努力的跪的笔直,他嘴角不停地呕着鲜血,他随手一擦,弄得一手的血。
我边哭着边重复:“云寒策,你为什么呀?你起来,不要这样,我求求你别这样。”
可是他听不见,萧玦唇角上扬:“云大人还打算护着朕的爱妃?”他挑了挑眉头:“这才二十下,还差十下,云大人接着受刑,只怕会性命难保!”
他脸上没有退缩:“接着行刑!”
萧玦的脸色明显的更难看,我甚至看出来了杀气,我记得最开始,太子对云寒策还是百般讨好,毕竟云寒策可是先皇近臣。
可是此时此刻,他登基称帝,而云寒策以前被他奉承讨好,此时也只能是他脚下泥,肉中刺。
何况云寒策还不知死活的将他的妃嫔我记挂在心上,虽然我不被他喜欢,入不了他的眼,但是他的东西,他的人也不是别人可以觊觎的。
即便这个人是他不想再要的,生死也不在乎的,但是是他的,就一直是他的,到死也只能是他的。
云寒策因失血过多,脸色已经惨白如纸,整个后背就是隔着衣服,也能看出血肉模糊,三十军棍打完,云寒策已经只剩了半口气。
萧玦警告的眼神盯着云寒策:“她是朕的女人,就算她在朕眼里,屁都不是,她也是朕的淑妃,云大人最好是注意自己的分寸。”
我听到屁都不是这四个字,说实话,半点愤怒也没有,在我眼里,他也屁都不是。但是云寒策眼里有愤怒,气息不稳:“你也知道,她是你的,女人,你,既然,得到,得到了她,就应该好好,待她!”
萧玦蹲下身子,紧紧捏着云寒策残留着鲜血的下颌:“她谄媚下作,朕看到她就想吐,云大人好歹也是大东国最负盛名的少年郎,却栽在这样的一个下作的女子身上。”
云寒策咬牙切齿的瞪着萧玦,像一只受伤的猛虎:“我看到的她,高贵聪明,栽在她身上,我心甘情愿!”
他一字一句,字字真诚,我却疯了似的笑了,边哭边笑,前世的我既然如此眼瞎,既然一直忽略了身边真心对我的人,是怪我太傻,还是怪云寒策瞒得太深?
萧玦不置可否的看着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云寒策,唇角突然有了冰冷的笑:“看在你对她一往情深的份上,朕就下旨让你去行刑,若是让朕知道你对她稍有留情,那你今日的刑法可是白挨了!”
云寒策从地上慢慢爬起来,并没有多话,萧玦还不忘嘱咐道:“云大人一见到心上人,还是要控制自己,否则若是朕听到云大人觊觎淑妃的风声,那她就留不得了。”
此时此刻,我的哥哥已经战死,他想杀了我根本毫无顾忌。
云寒策站直身子:“微臣知道怎么做。”
我看着他佝偻着身子,颤颤巍巍的往外面走,每走一步,步子都极其沉重,就这几步路,他几次差点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