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片白雾,穆行云穿梭在这片白雾中,不知道自己要飞到哪里。
“老祖,我这是死了还是怎么了?励江流在哪里?”她扬声问道。
“你马上就能见到励江流了。”老祖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为什么让我看小王天卿的童年?您是希望我从心里宽恕他吗?”她又追问。
老祖没有回答穆行云。
眼前白雾散尽,穆行云又化作了小翠鸟的样子,她的面前是一片巍峨的宫殿群,一群身着灰色宫袍的男子端坐在广场上,他们齐刷刷的看着前方高台之上那个讲话的人。
“趋下居卑,可滴水穿石,担一国屈辱者,可为君,担天下灾难者,可为王。唯此,才显国君之气度胸襟...”
讲这话的人声音清朗,听着便让人如沐春风。
穆行云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便飞近了去看,但见那男子如同山间的清风朗月般,淡然祥和,清雅卓然,不是他们上尧山那开天辟地的祖师爷,还能是谁。
于是乎,她又飞近了点。
堂下坐了几十人,前面那两个人是却是最显眼的。
一个和王天策容貌相近,但多了几分俊俏。
另一个清俊华贵,气度雍容,在蒲团上随意一坐,便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魄,不是励江流是谁!
不过,此时应该叫他烛九阴才对。
穆行云立刻兴奋的飞了过去,围着他转了几圈,与他对视一眼后,轻轻落在了他的肩头。
烛九阴朝她看来,用手指点点她的脑袋,“乖乖坐着,不许吵。”
穆行云只觉头顶顿时一阵酥麻,情不自禁的叽叽叫了两声。
一旁的王天卿闻声往这边瞄了一眼,看到那个小小的绿色身影时,他忍不住一怔,不过也只是一瞬间,他就又扭过去头听高台之上的王天策授课了。
穆行云好奇的打量着他们三个,还有他们身后的十几名学子。
如今王天策正在上方侃侃而谈,广场外围坐着几个上了年纪的老者,他们统一身着玄色的官服,皆认真的观察着台上的王天策,时不时的流露出赞许的目光。
看来,王天卿和王天策最终还是被选进济下学宫了,尤其是王天策,应当是这些学子中的佼佼者。
王天策的讲话很快结束了,他径直朝王天卿和烛九阴走来,三人一起离开了广场。
三人边聊天,边往宫殿的深处走去。
穆行云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打了几个来回,王天策的变化不是很大,似乎是完全成为了王老爷心中所期待的那种孩子。
王天卿比起来小时候的改变却很大,现在的他阳光开朗,好学明理,跟小时候完全两个样子,看来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济下学宫十分的雄壮巍峨,漆黑的宫墙宫门令人望而生畏,和千年后穆行云在妖族看到的祭月宫有几分相似,广阔古朴,肃穆庄严,大大小小的宫殿庭院,重重叠叠,一层包围着一层,他们三人穿梭在其中,中间宫道上来往的学子很多,有的拿着书,有的三五人攀谈着,学术氛围确实很好。
三人走了好久,才到王天卿口中的那个小院,这里的学子品阶到达一定程度后,学宫祭酒会给他们分配单独的小院,以便学子们可以更好的学习。
通过他们的交谈,穆行云了解到,王氏两兄弟现在已经是济下学宫的学者了,而烛九阴是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专门从外面请进来的师父,三人约定,由烛九阴传授他们仙术,而作为回报,他们两人也要为烛九阴讲解治国之术和务农之术。
看得出来这时三人的关系已经很融洽了,有说有笑的,没有一点嫌隙。
穆行云支着耳朵去听他们谈话的内容,希望能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不过三人反反复复聊得都是与今早讲座有关的内容,无非就是一些治国理念,或是驭下之术。
在酆都时,励江流曾经告诉自己,烛九阴千年前因为一些事情前往了中土,难道是为了来学习如何治国的?
三人一直攀谈到用完午膳,王天卿支走了院子里的小童后,两兄弟齐齐看向烛九阴,以及烛九阴肩头的这一只不速之客。
“九先生,这翠鸟需不需要赶走,省得影响你。”王天策开口道。
烛九阴摇摇头,“无妨,今日咱们讲的主要是讲《高山经》心法,以及口诀。”
听了他的话,王天卿迅速进入房间内,拿出来纸和笔,准备听烛九阴讲。
“已发不理万法亡,万法毕备空张狂。八字真言平无价,至理尽在其中藏。文章并非手写成,梦游行动亦无心。拳凭知觉子运动,宛若神来是天真......”
穆行云越听越觉得熟悉,这不是《大道六妙诀》的初级心法么?
难道说,烛九阴在教这两兄弟《大道六妙诀》?
这《大道六妙诀》是老祖在上尧山闭关三百年所悟的心法绝学,这一事迹在上尧山是有文字记载的,应当不至于是骗人的。而刚刚烛九阴说这是《高山经》的心法,那会不会是老祖跟着烛九阴学了这个《高山经》,然后在《高山经》心法之上,又领悟了《大道六妙诀》。
烛九阴讲的很细致,每一个字眼是什么意思,如何运用,都十分详细的讲解了出来,穆行云一下听得都入了神。
不知不觉,天上烈日从正当间,悄无声息的落到了西边,漫天的霞光铺了下来,今天的天蓝的很透彻,几缕薄薄的云飘在空中,此刻也被晚霞染成了淡淡的橘色。
“今日就先讲到这里吧,能领悟到什么程度,运用的到什么程度,终归还是要看你们兄弟二人自己。”烛九阴为今天的教学画上了句号。
王天卿停下手中的记载,站起来和兄长一起对着烛九阴行了一礼。
他轻轻一回礼,便走了。
走出院子之后,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恭恭敬敬的跟了上来。
“先生,您肩膀上怎么有只鸟?”那壮汉问道。
穆行云扭头去看那壮汉,发现竟然是蘷牛将军,这时的他看着就已经是身强力壮的,但是眉眼之间还不具备千年之后作为妖将的威严和霸气,看着青涩的很,跟在烛九阴后面,像个听话的小跟班。
“上午天策讲学时落在我肩上的,一直这样站着,也不闹人,所以就没赶她走。”烛九阴淡淡的回道。
“小鸟最有灵性了,听说通过气息它们就能辨别出来善与恶。”蘷牛小跟班回道。
“是么?我要去藏经阁看会儿书,这边没什么事,你自去休息吧。”烛九阴吩咐道。
“蘷牛不累,一直跟在先生身边也好多学点东西,这济下学宫的人都弱不禁风的,见了我,总给我行礼,我不懂他们的礼数,只能跟着学,不然,生怕一不小心和谁起冲突了,再伤着人了,这不是给先生您添麻烦嘛。”蘷牛道。
“哈哈,看来这济下学宫是养人啊,咱们的蘷牛小将也学会行礼了。”烛九阴爽朗一笑,随后说道:“来中土也几个月了,你可感受到这里和咱们妖族有什么不同?”
“这确实太多了。”蘷牛认真的想了起来。
蘷牛直言不讳的说道:“不同的地方太多了。他们是人,咱们是妖怪,这就不说了,最重要的是他们的生活方式和咱们完全不同,这里的人不喜欢打架,不喜欢战争,有时间了就种种地盖盖房子,或者是嚷嚷着学些东西,古文古诗什么的,研究些小东西,琢磨些新想法,然后他们的日子突然就变更好了。”
“那咱们妖族呢?”烛九阴又问。
“咱们妖族天生热爱自由,以天为盖地为庐,走到哪里,吃到哪里,过得畅快自在,哪里会花什么心思去学习啊,怎么舒服怎么来呗。”蘷牛道。
“是啊,怎么舒服怎么来的后果就是,刮风下雨无片瓦遮身,生老病死无药可医治,走到哪里打到哪里,虽然拥有极长的寿命,却一生都活在争斗中,不明白活着的意义。”烛九阴望向远方,神色有些寥落。
烛九阴的话,让蘷牛小跟班一时之间陷入沉思,刀一样的眉毛皱了又皱,也没能说出来点什么。
穆行云离他最近,也最能感知到他的情绪。
这时的他,有点惆怅。
哎,她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这就是烛九阴非要来中土的原因了。
他一个天神,放着妖族的美娇娘不成婚,孤身来到中土,以仙术为代价,和济下学宫的两个学子做交换,为的就是要学习他们东夷国的治国之策,还有他们的务农之术,然后再以此振兴整个妖族。
但是,穆行云有一点搞不懂,烛九阴又不是真正的妖兽,他可是天神啊,在天上舒舒服服的待着,受万人敬仰不好吗,为什么非要下界收服妖族,还花这么多心思管理整个妖族呢。
头上突然轻轻挨了一下,烛九阴调侃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听懂了?叹什么气?”
穆行云有一种被抓现行的感觉,她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俊脸,这熟悉的语气,熟悉的气息,片刻间让她误以为,这并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妖尊,而是她心头的那个少年郎。
她贪恋的拿脑袋贴了贴他的脸,又拿鸟嘴亲了亲他的唇。
还能为什么叹气,心疼你了呗。
“这野鸟怎么轻薄您!”烛九阴还未说什么,蘷牛小跟班先咋咋呼呼的叫了起来。
烛九阴愣了片刻后,宠溺的用手指点了点穆行云的小脑袋,并未在意她的“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