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馆四面开窗,为乌衔秋的潜入提供了极大的方便。
从窗口悄然进了房子,正听到有脚步声从楼梯上下来,乌衔秋藏身到楼梯下方的三角空间,只见两个女仆手捧着托盘走过。
略等了等,他才猫着腰出来,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后,安静而迅速地上了二楼。
到了二楼,他动作更加小心,哈德姆身边的恶魔使不知道实力如何,谨慎为上。
不远处传来谈话声。
“哈德姆先生,你也知道,昨晚有人闯进商行,偷走了我许多拍卖品。今天,那个可恶的女贼又来了,把你送来的那两个人也放走了... ...”
“什么?”
哈德姆显然很惊讶,这时,一个乌衔秋没听过的声音响起,应该是席恩公爵。
“哈德姆,放走的难道就是你刚刚和我提过的那两个人?”
“是的,公爵阁下。”
见席恩公爵也关注此事,布鲁克老板话语里隐隐透出急切,“他们应该刚从商行离开不久,我已经让人通知护卫队,封锁普耶尔。不过,我听说那个女人有点诡异的能力,怀疑她也是个驱魔人,所以想请哈德姆先生的恶魔使一起加入这次抓捕行动。”
“这... ...”哈德姆犹豫。
布鲁克急道:“哈德姆先生?”
哈德姆道:“不是我不想帮忙,但是我的恶魔使黑剃,现在不在这里。”
布鲁克一愣,“什么意思?”
哈德姆:“意思就是我现在帮不上忙。”
布鲁克顿时沉下语气,“驱魔人和恶魔使不是谁也离不开谁的关系吗?哈德姆先生,你不想帮忙可以直说,何必找借口。”
哈德姆显然被这句话惹怒了,阴沉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安静了几秒钟,席恩公爵出声道:“布鲁克也是老朋友了,哈德姆,如果只是举手之劳,不如帮一把吧。”
“这... ...”哈德姆犹豫。
布鲁克显然是个急性子,看他一再犹豫,忍不住了,“哈德姆!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话想跟你说。”
说完站了起来,又对席恩公爵道:“阁下,接下来是我和哈德姆的一些私事,请允许我们私下商量。”
席恩公爵十分宽容:“没关系,我可以在这里等你们先解决私事再聊。”
“多谢阁下!”
布鲁克把哈德姆拉到门外,来到楼梯间,观察了一下没人,才压低声音。
“哈德姆,你到底在犹豫什么?我告诉你,这回不仅是我高价收购的那些恶魔使丢了,库房里那瓶紫色的月斓沙也被拿走了!”
“什么?!”听到月斓沙也被偷了,哈德姆大惊失色,声音都拔高了几度,随后才又压低声音,“这可是公爵阁下这次势在必得的东西,你怎么可以把它弄丢?!”
甚至可以说,席恩公爵就是为了这瓶珍贵的紫色月斓沙才来的普耶尔。
“我就是知道这东西至关重要,才来找你一定要把东西追回,不然明天没有月斓沙,公爵阁下不高兴,你的目的也达不到。”
哈德姆神色变换。
布鲁克道:“我知道你和我合作就是要通过我的商行和拍卖行搜刮香料,甚至为了拉拢席恩公爵,不惜让出一瓶月斓沙,好让他回月昼之城时带上你。”
“你?!”哈德姆惊疑不定,布鲁克竟然知道自己的全部打算?
布鲁克知道的还不止这些,“我也能猜到你巴结公爵阁下的目的。越接近中心城市,周围的驱魔人就越多,你是怕自己护送不了那批香料回到月昼之城,才想借助公爵阁下的势力。”
他微笑着威胁,“你是圣堂的人,我猜得没错吧?我还在全食之都的时候,有幸见过圣堂宗座的仪驾,你和你的恶魔使躲在暗处护卫,我在旁边楼上看到了。”
哈德姆顿时冷汗直流,顾不得犹豫,直接道:“你别说了,我帮你抓那个贼,不过现在不行。”
布鲁克见他答应,刚露出笑容,就听到后面那句话,不由阴沉道:“什么意思?”
哈德姆苦笑,“你既然见多识广,应该知道恶魔使每七天要返回一次魔界之巢吧?”
布鲁克点头,“知道,但不是说每次回去一个小时就可以召回吗?一个小时我还是可以等... ...”
“一小时不够。”哈德姆打断,“之前,黑剃经历过一次环链解除,现在需要很长时间才能从弱魔状态恢复。过来之前我已经送黑剃回去休息了,不过距离重新召回,至少还要五个小时... ...”
他说着脸色发白,恶魔使回归魔界之巢的时间是一个驱魔人最不能透露的秘密,离开了恶魔使的驱魔人十分脆弱。他说这话,等于已经将自己的弱点完全暴露给布鲁克了。
而且他还知道了自己和圣堂的关系... ...
布鲁克掌握了太多秘密,他垂下眼,遮住眼底的冰冷的杀意。
布鲁克丝毫不觉,只是倒吸冷气,“五个小时?!”
“不行!”他果断道:“不可能一直封锁五个小时,执政府不会答应的!”
“你只是一介商人,执政府当然不会答应。”
事关紧要,哈德姆马上思考起来,很快就想到办法,“但如果是公爵阁下要求,他们不得不办。”
布鲁克:“那你要怎么说动公爵阁下帮这个忙?”
哈德姆神秘一笑,“你对席恩公爵不够了解,比起香料,公爵阁下更爱美人。”
“美人?”布鲁克瞬间恍悟,“你是说... ...”
两人窃声私语一番,相视一笑,然后回到了席恩公爵所在的书房。
两人怎么劝动席恩公爵自不必说。乌衔秋本来是站在书房门外偷听,在哈德姆二人出来前,先一步躲到了上层楼梯转角,全程听完了他们的聊天内容。
这番对话信息量颇多,而且任务已经完成,为免在这呆太久被发现,乌衔秋轻手轻脚地原路返回,退出了公馆。
宋春驰正坐在公馆对面的小公园里无聊地荡秋千,并时刻关注公馆周围的情况,看见乌衔秋又飞快地翻墙出来,赶紧迎了过去。
“干的漂亮!我看到任务完成了。”他笑着朝乌衔秋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大佬,很可靠嘛。
乌衔秋说:“接下来他们打算让公爵出面,封锁整个普耶尔地区,搜索咱们的行踪。”
宋春驰说:“我刚刚在附近逛了一圈,看到有几个穿制服的卫兵守着重要的街道。”
两人对视一眼。
此地不宜久留。
乌衔秋简单说明了刚刚听到的信息,然后说:“两个选择。”
“第一,趁护卫队现在防守还不成规模,哈德姆的恶魔使也没恢复,找机会离开。”
“第二,找地方躲起来,先看看法术书和手册,临时抱佛脚,有把握后直接突围。”
“还有第三个选择。”宋春驰边倒退走边看向乌衔秋,“我肚子好饿了,先去吃饭。”
发现乌衔秋有些错愕,宋春驰垂着眼角,可怜巴巴但特别坚定地道:“我一定要吃饭。”
乌衔秋看着他,没有多犹豫,“可以。”
在他看来,先去吃饭就等于选择了第二个方案。
从哈德姆的话以及这几天的蛛丝马迹不难判断,驱魔人与恶魔使是指挥官与战士的角色,驱魔人指挥恶魔使进行战斗,自然是恶魔使出力更多。
如果晚上要行动,当然不能让宋春驰饿着肚子突围。
见他答应,宋春驰直接露出笑容,“好耶!刚刚过来的路上我就闻到有一家店特别香,咱们去那里吃吧!”
... ...
凌屠走过长廊,路过的仆人们个个都停下脚步朝他行礼。
“少爷,下午好。”
“下午好,少爷。”
已经在这家里呆了两天,他还是有点不适应这阵仗,几次想回头看跟在自己身后的许夜,但想到之前在那个教堂里发生的事,又忍住了。
一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许夜关上了门,凌屠才松了口气。
他坐在桌边,小心打量许夜的神色。
许夜微垂着凤眸,阳光穿过玻璃窗子落在他脸侧,略有些冷厉的眉眼被软化不少,薄唇却紧绷着。
瞧不见他笑,凌屠就有些害怕,主动道:“你要求的,回到房间就先切断直播。我关了。”
许夜这才抬眼看来,眼里聚了些笑意,先夸他:“好乖。”
又调侃,“看你刚刚走回来的样子,跟受刑似的,有人伺候还不好?”
凌屠还被夸得脸红,闻言傻笑一下,“我就是不习惯。”
“斯塔莱德的小少爷,从容些,要么就当他们不存在,很难么?”
这反问很轻柔,凌屠却一瞬间想到那个神父还是被扭断了的脖子和软软倒在地上的姿势,脸上热潮霎时褪去,甚至忍不住打了冷颤。
他是不是生气了?这样想着,凌屠颤声道:“我、我尽量适应。”
“你怕我?”许夜走近他,伸出手去,微凉的手指落在他耳后。
凌屠浑身一激灵,下意识别过头去,道:“别碰我!”
许夜顿住,手指微动了一下,收回手,垂下眼。
凌屠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好,马上抬头小心地看着他,却见他一副受伤的模样,便眨眨眼,“我、对不起,我不是... ...讨厌你... ...”
许夜轻轻一笑,往他面前一步,柔声低问:“不是讨厌我什么?”
凌屠小声说:“不是讨厌你... ...碰我。”
他说着脸一红,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太有歧义,又庆幸还好听许夜的关了直播。
下巴被微凉的手掌托起,凌屠一抖,但想到自己刚刚说的话,咬着牙没有挣开,一抬眼就望进了那双幽深的凤眸里。
太深沉,太幽暗,太危险。
一如许夜本人,一样让人琢磨不透。
这让人琢磨不透的眸轻轻眯起,挟着细碎的光,揉在沙哑嗓音里的像点点的希冀,又像是隐忍。
“凌屠。”
不似那摩挲着嘴唇的微凉修长的手指,那双唇贴近些些,气息灼热。
“别对我,用祈使句。”
“嗯。”
凌屠浑身发软,发出的声音不像应答,倒似幼兽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