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母定定看了她一眼，又垂目打量席面，看似随意的说：“置办这席面，本来就是来欢迎你的，你想赏就赏……这酒也没动几口，一同拿过去吧。”
    “王妈妈，这便辛苦你给侍卫大哥们送过去了。我跟妹妹去旁边的耳房，说些私密话。”
    王妈妈面无表情，看着林雁语笑吟吟的脸。
    “夫人，大人他吩咐……”
    “怎么？”林雁语眉头蹙起，一脸不悦：“连我与妹妹说个私密话，你也要干涉？”
    “这、这……老奴不敢！”
    林雁语：“你有什么不敢的？我都支使不动你！”
    王妈妈连忙低头，她知道大人看重这女郎。
    昨日就因为吴妈妈，将老夫人和曹姨娘放进去，扰了这位的清净，直接被打的腰背没有一块好肉，着实将她吓破胆。
    她今日若是把人得罪死，往后这位成了主母，吹几丝枕边风，哪还有她的好下场。
    “还不去！”林雁语一张脸沉下，春威赫赫。
    “是，老奴这就去办。”
    王妈妈朝身后的两个小丫鬟，使了个眼神，方转身去后厨拿托盘。
    林雁语带着一个亦步亦趋的林燕霞，后面坠着两个青衣小丫鬟，一行人默不作声的朝右边耳房走。
    等耳房的门掩上，林雁语拉着林燕霞快走几步，朝她竖起了一个食指，小声道：“嘘！先别出声。我只问你，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林燕霞霎时点头如捣蒜，激动的眼泪都溢了出来。
    林雁语一直想问她，是发生了什么，将她搞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只是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要是能带着她，顺利逃出去，以后再问不迟。
    她朝原地指了指，意为叫林燕霞站在这里不动。
    后者也配合的点头。
    两个小丫鬟垂首凝神站在门外。
    忽然，听到夫人一声轻呼：“哎呀！”
    两个小丫鬟心中霎时一惊，问：“夫人，怎么了？”
    她们想推门进去，又不敢，刚刚夫人说了，不准她们进去打扰姐妹叙话。
    “无事，突然发现绦带上配的青玉掉了，应是方才用饭的时候掉在正房了，你们去帮我取回来吧。”
    “这……”
    两个小丫鬟有些为难，不敢轻易走开。
    “就两步路，你们一个人去寻就好了，怎么？难不成害怕我跑了不成？”
    小丫鬟们看了一下正门的方向，确实不远。
    其中一个小丫鬟说：“好吧，我给夫人去寻。”
    随后一阵脚步声。
    林雁语又说：“我绦带散开了，青玉才掉下去的，进来帮我重新系一下。”
    小丫鬟应声垂首进去，未等抬起头，突然感觉后颈一阵闷痛，人便没了意识。
    林雁语站在门后，拿着一根顶门的木棍，胸口剧烈起伏。
    她招呼林燕霞，姐妹二人合力，将晕倒的小丫鬟挪到了一边。
    又用此法，将那个去寻青玉的小丫鬟一并解决。
    两人快速跟小丫鬟换了衣裳，挽了两个丫髻。
    林雁语看了一眼小木桌上的钗环手镯，那是刚从她身上拆下来的，仅思索了一瞬，便将这些物件揣到了怀里。
    她没有停顿，带着林燕霞，垂着头打开耳房的门，目标明确的朝松云院外走去。
    林雁语一颗心提起，紧紧攥着拳头，每当遇到仆从路过，便连呼吸都不敢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眷顾，一直走到角门处，都无人来拦她们。
    等出了松云院，憋在胸口的那口气，才缓缓吐出来，随即便是涌起的阵阵狂喜。
    此时她已忘了与妹妹的龃龉，拉着她的手，惊喜道：“霞霞！我们……”
    未等她说完，在何府畏缩不前的林燕霞，拉着她的手，迅速朝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林雁语觉得自己肺要炸了，小腹也一阵闷痛，要不是有林燕霞拉着她，早就跑不动了。
    不知过了多久，林燕霞才放开她的手，停了下来。
    林雁语弯腰扶膝，喘得像将要断气的病人，待她将气喘匀，抬头望去。
    一条宽敞的街道，出现在眼前。
    稀稀拉拉的人流，间或有几个叫卖的摊贩，不远处的柳树底下，有一辆灰扑扑的马车，马儿瘦骨嶙峋，无精打采的甩着尾巴。
    突然，一行骑着马穿着铠甲的士兵，从路上疾驰而过，扬起的尘土全扑到林雁语脸上。
    “呸呸呸！”
    她掩着口鼻咳嗽了几声，转头看林燕霞。
    后者扯着她的衣袖，径直走到了柳树下的马车前。
    车辕上坐着的黑瘦男子，见到她们，眼神一亮，从车上跳下来，问：“两位姑娘，去哪？”
    林雁语摸了摸怀里的东西，思索了一下，缓缓道：“出城，不过在那之前，还请送我们去一个地方。”
    她怀里揣着当铺当首饰的银票，拎着一个灰色包袱，从成衣铺子出来。
    立在马车前的人迎了上来，眼睛发亮的指着她手中的包袱。
    “嗬嗬……嗬嗬嗬”
    林雁语朝她点头，微笑道：“嗯，我们走。”
    她拉着林燕霞的手上了马车，暗暗回想方才打探到的信息。
    青州都城有三个城门，东西城门由成王重兵把守，南城门原夏侯渊驻守，近日刚被成王打退占领。
    夏侯渊被迫退守五十里外的泸县，重整旗鼓，他的援军异姓王陆宣庆，亦带着十万大军从东边封地赶来。
    也就是说，现在大部分兵力，都已派去东南两个城门，兵力最为薄弱的西城门，同时也是离这里最近的。
    林雁语打算出城后，先去往青州西边最近的昌水县，现在青州立时都就要打起来，近日附近的匪贼宵小，也没有敢在官道露头的。
    她只要找个隐蔽的地方，先安置好姐妹二人，在昌水县找最快的驿站，送信到崇州巡防营，乖乖等李宴齐过来接她。
    青州距崇州五百里地，她与林燕霞两个弱质女流，实在冒不了这个险。
    林雁语在马车里换了一身灰白色的麻布衣裳，用一个灰扑扑的褐色头巾将头脸包裹住，林燕霞也跟她作同样打扮。
    随着马车移动速度变慢，林雁语知道——她们到城门出口了。
    果然，“姑娘，西城门到了。”
    林雁语拎着包袱，将妹妹扶下马车。
    今日天色阴沉，出城的人也不多，几个穿着铠甲的士兵，正盘问一个穿着短打的青年男子。
    林雁语收回目光，躬下身在地上胡撸了两把泥灰，在林燕霞目瞪口呆的目光中，将自己涂成了大花猫。
    又在地上胡撸了一把，朝林燕霞脸上抹去。
    “等下就说是茂州流民，太干净了可不行。”
    林燕霞听她这么说，不用她抹，自己蹲到地上，扑粉一样往脸上抹灰。
    “好了，好了。”
    眼见她把自己抹的爹娘都认不出了，林雁语赶忙制止，拉着她的手，快速朝着城门口移动。
    姐妹俩混在稀稀拉拉的队伍中，很快便到了守兵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