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娥暗中窥视这么久,已经很了解夫妻二人的性情。
林雁语是个善良软和的性子,李宴齐跟她则恰恰相反。
她寄人篱下,若没点眼力见儿,一时半刻,李宴齐那恶霸,就敢找个理由把她撵滚蛋,还能找个合适的理由哄骗他夫人。
月娥识趣的挑了离正房最远,挨着灶房的房间,洗浴也是随便找个木盆,在房里解决了。
她一边给胸口上药,一边自嘲想,这也算是一种成长了罢。
林雁语察觉到月娥的小心翼翼,委婉劝慰了几句,看她只听着没作反应,怕说多了人不自在,索性就随她去了。
王婆家中有事,侍弄完晚饭就回了。
只月娥陪林雁语用饭,也是这个时候,她方知林雁语怀有身孕,心中不禁越发的感激,二人说了会儿话。
眼见天色愈晚,月娥能明显的察觉到,林雁语情绪不高,她稍思索了下,就猜到是何缘故。
月娥心里也怕碰上李宴齐,起身推脱困乏就回房闭门不出了。
待她离开,林雁语勉强牵起的嘴角落下去。
她心中焦灼不堪,整个人像是油锅上的蚂蚁,满脑子想的都是李宴齐那边的情况。
李宴齐是脑瓜子灵活、武功高强不假,可刀剑无眼,战场瞬息万变,谁也无法预料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这么一想,林雁语坐不住了,在月白交领窄袖襦衫外,披了一件天水碧花草纹大袖衫,快步走出了卧房。
她扶着正房的门框,目光穿过院落,落在紧闭的大门上。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乌云蔽月,群星黯淡,整个院子黑漆漆的,只门口挂着的两个灯笼,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马细鬼从对面的院墙上跳下来,远远看到马上的一个身影。
骏马嘶鸣扬蹄,一人一马停在他身边。
“大哥。”
马细鬼接过缰绳,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轻声问道:“我等下什么时候过来换你?”
“子时二刻。”
马细鬼讶然看了他一眼,子时二刻,那就是一个半时辰后,这么赶,还不如带个信儿回来,直接在营房洗洗歇了。
无端跑一趟,浪费时间。
马细鬼心中嘀咕,顺着李宴齐的目光,看到了紧闭的大门,顿时反应过来。
啧,是了,大哥跟他这种单身汉怎能一样。
李宴齐浑身不舒服,扯了扯黏在身上的衣裳,皱着眉头问:“今天她没出门吧?都干什么了。”
马细鬼顿时忍不住了,哂笑一声,道:“还没出门呢?今天大嫂可是做了一回女英雄,救了好几个人,还带了一个回家。”
还带回家了?
李宴齐扯衣襟的手一顿,眉头拧作一团,语气沉了下来。
“男子还是女子?”
“肯定是女子啊,大哥你想什么呢,若是男子,不用你动手,我就先帮你把他宰了。”
男人的眉心稍稍舒展开,紧绷的身子放松,缓声问:“怎么回事?”
马细鬼少见男人有这么丰富的表情,心中惊奇,但没表现出来。
他一五一十,将白日的事情汇报,只是越说声音越小。
无他,他跟李宴齐从小一起长大,自问还是了解他脾性的。
李宴齐一直默默的听着,没有出声打断,可他能察觉到男人生气了,而且气得不轻。
等马细鬼说话,李宴齐转步便往家中走。
踏上台阶时,突顿住了脚步,回头轻声道:“若我有个万一,你带着你大嫂往北走,去暨州边塞。我在银号存了十万两,信物在你大嫂身上。”
晕黄的火光在李宴齐身后氤氲,他的脸隐没在黑暗中,只一双黑眸有隐隐荧光。
马细鬼顿时急了,“大哥你说什么呢!”
“嘘……小点声,别吵到你大嫂睡觉。”
李宴齐洒脱的摆摆手,笑道:“今天送走太多人,手软、乏得很,我要歇了,你也回吧。”
说罢,也不管马细鬼作何表情,开门踏入家中。
门甫一打开。
他眸子便寻到那抹碧色袅娜的身影,那人也正翘首往这边望。
两人目光在夜色中相接。
林雁语半垂颓丧的眼睛,倏地圆睁,她欣喜的往前疾跑几步,忽而又顿住。
她疑惑打量那个掩上门的男人,往前早该大步往前接她的人,此时却直愣愣的跟个柱子似的,站在原地不动。
林雁语揪了一下袖口,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娇,埋怨道:“干嘛呀,站在那直眉瞪眼看什么呢?”
话一说完,她赧然咬住了下唇,带点羞意去看他。
一声闷笑声传来,李宴齐懒洋洋的问:“怎么,我看我自己娘子,不行吗?”
他口上肆意调笑,脚底却像是生了钉子,仍停在原地一动未动。
女郎心中愈发的疑惑,连羞涩都忘了,拧着细细的眉头,嗔道:“你站在那里是要当门神吗?还不赶紧过来。”
李宴齐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又顿住,往后退了一步,站在原地扯了扯下摆,踟蹰不前。
“你干嘛呢?”
林雁语疑惑的歪头,眉头皱的死紧,索性不再问他,山不来就我,我自去就山。
她迈步朝他走去。
“别过来!”
女郎脚步微顿:“?”
“别过来……我身上脏,别熏着你。”
李宴齐见她站在花树旁不动了,舒了口气,道:“外面凉,你先进屋,我舆洗完就来。”
女郎有多娇气,他还是知晓的。
用力一点要皱眉挠人,吃到辣的要冒眼泪花,冬天碰到凉水要生病,胡子扎一下白白的皮肤也要红半天,亲的久了就迷糊,坐马车时间长了还要被抱着。
很难不怀疑,如果闻到他身上的血腥气,会不会被熏得头晕恶心,更夸张可能还要吃不下饭,真是想想都头疼。
林雁语蹙紧的眉头松开,心中哭笑不得,她还道是什么缘故呢。
但当她顿住脚步,听到男人如蒙大赦的松了一口气后,又有些不服气了。
“我白天去了草市,也没什么的啊,你别看不起人。”
说着,也不管男人贴到门上的动作,微噘着嘴执意要靠近他。
未等她走到跟前,距对方三步远的时候。
一股浓郁霸道的腥气扑面而来,林雁语反射性的喉口一动:“呕……”
李宴齐脚尖一点,跃上了自家墙头,蹲的远远的,俯瞰那脸蛋羞红的女郎,一脸怨气。
“我都说了,你还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