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王的话很是在理,但阁老们却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解释。
“怎么,他没有最喜欢的儿子?”肃王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首辅戴昌同只好把七皇子和八皇子生下来就被掉包的荒唐事大概讲了一遍,“七皇子殿下从小就由陛下亲自教养,算是诸位皇子里的独一份儿。”
私心来讲他是希望八皇子赵深可以继承大统的,可一想到要做傀儡,他又不忍心推他上位。
肃王嗤笑,“七皇子现在不是守皇陵去了吗,算什么宠爱?本王这弟弟以前之所以偏疼他不过是因为他是贵妃之子。他真正宠爱的应是八皇子才对。既然如此,那就立八皇子吧。”
肃王一锤定音,内阁的人也没有理由反对,很快就拟好了诏书。永平侯府那边也没有拒绝的余地,毕竟建兴帝宠爱沈贵妃人尽皆知,由她的儿子继承大统再合适不过。
自从肃王回京以来,永平侯府就避其锋芒低调行事,从没透露过有争抢那个位置的意思,摆明了不想和肃王对上。侯府虽然也掌兵,但肃王却是手握重兵的亲王,胳膊哪里拧得过大腿?
肃王捧赵深上位,多半是为了彻底除掉永平侯府这个威胁。
正在大家兀自揣测肃王要怎么对付沈家的时候,太子的册封大典就举行了。因为建兴帝病重,大典的很多仪式都简化了,但赵深依旧在文武百官的见证下正式确立了储君的身份。
接受册封后还需去太庙祭拜列祖列宗,赵深特意请了肃王这个皇伯父陪同。
望着大赵历代君王的牌位,赵深的心里稍微有些不安,“皇伯父,我真的能做好这个皇帝吗?万一我愚笨不堪,无法胜任怎么办?”
“你能这么想就已经很不错了。”肃王拍了拍侄子的肩膀,微笑道:“别担心,我回肃州前会为你安排好辅佐的大臣,也会把你皇祖父教导我的那些尽数传授给你。”
“你现在十四岁,可以慢慢学着理政,等过两年就能正式亲政了。谁也不是一来就会的,只要你心怀天下、兼济苍生就有希望做个明君。”
赵深顿时热泪盈眶,重重点头,“我定会好好努力,不辜负伯父对我的期望!”
……
赵深做了太子,永平侯府的地位照理说应是更进一步了,可有肃王在一旁虎视眈眈,大家对沈家的前景都不怎么看好。
不过袁不峮却不怎么想,他从危机中看到了机遇!自来都是富贵险中求,八皇子做了太子,就有机会坐上、坐稳皇位。
反正自家现在和沈家也是姻亲了,是一条船上的人,那当然也就劲儿往一处使了。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正当袁不峮摩拳擦掌打算大干一场时,朝上弹劾他的奏折就如雪花般的飞向了内阁。什么纵奴行凶、侵占良田、收受贿赂,其中最亮眼的一条还属霸人妻室,几位苦主都直接告到了顺天府。
以前也不是没人弹劾过他,但建兴帝每次都只是不痛不痒骂他两句再罚个俸禄。
可如今就没这么好过了。
刚上任的太子“大义灭亲”,并没有给这个表哥的未来岳父丝毫面子,直接把袁不峮五军营总兵之职给撸了。然后又在肃王的建议下,指了自己的亲舅父永平侯世子沈伯宇接管了五军营。
事情发展到这里,众人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儿——肃王就算想捧杀沈家,让他们站得越高摔得越重,也没必要把五军营的兵权交给沈家吧。
又过了一段时间,看到肃王尽心尽力给侄子安排了妥帖的辅政大臣,大家总算回过味儿来了——人肃王根本就没在觊觎皇位,他是真心想扶持侄子上位的!
意识到了这一点,阁老们都感动得潸然泪下。像万雱这种纯臣也一改之前的态度,说到肃王,都无不钦佩。
面对众人的恭维赞赏,肃王只是一笑置之。处理好了前朝的事,这次回京,他就只剩最后一件事没有做了。
八月初六这日,肃王再次来到了乾清宫。他对这里再熟悉不过,父皇在世的时候,他时常都会在此留宿。
龙床上的建兴帝比两个多月前更瘦了,两颊凹陷、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仿佛随时都能断气似的。
“让你苟活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还债了。”肃王目光凛冽,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纸包。
这是从佟修年身上搜到的,据说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是赵攀给他的。
建兴帝虽然醒不过来,却一直有意识,当他听到赵擘说的话时,恐惧瞬间就席卷了他的全身。他想求救,想求饶,可是他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不,眼闭闭地等待被索命。
他不想死啊!
“你既然用这毒药杀了江郅,就自己也尝一尝吧。”
“等一下!”
肃王正准备动手,沈贵妃从屏风后走了过来。
建兴帝长长舒了一口气,若他能醒过来,定是会喜极而泣!
贵妃心里还是有他的!这些年自己对她多好啊,虽然是做戏,但也多少投入了点感情,她定是舍不得自己!
然而他还没有高兴多久,就又听到贵妃冰冷的声音,“我来吧。我想亲手为阿郅报仇。”
建兴帝:!!!
肃王稍一迟疑,点点头,把手中的药包递给了她,又说了一些用药的注意事项。他没有多留,抬脚就往外走了。
快到门边的时候,他转过头,眼底满是悲痛,“郅儿的死我很抱歉。”
郅儿虽不是他害死的,却也与他有关。若他当年不是那么争强好胜,若他再小心谨慎一些不给赵宓姐弟算计他的机会……
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沈贵妃什么也没说,只是闭上眼睛,让汹涌的泪水流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呼出一口气,擦干眼泪,一步步走到赵攀身边。
“你之所以变成这样是我做的手脚。”她在他耳边轻轻喃喃了一句,冷冷一笑,便把少许药粉混合在温水中,喂到了他的嘴里,“你早该给他偿命了!”
三日后,建兴帝在缠绵病榻数月后,终是无力回天,崩于乾清宫。
八月十八日,太子赵深正式即位。
……
金秋九月,丹桂飘香。
如今虽还是大行皇帝的丧期,大家不好大肆游乐,但正逢重阳节,百姓们还是低调出行,到城外登高祈福、祭拜先祖。
城门口从一早开始就排起了长队。
“哎,那不是沅嘉公主的马车吗?”
“什么公主?现在要叫长公主了!”
“是摄政长公主!”
“摄政长公主是个啥啊?”
“谁知道呢?肯定是很好的意思,沅嘉公主可是陛下的亲姐姐。”
……
听着百姓们七嘴八舌的议论,马车里的赵沅嘉扬起眉毛,抱着陆阔的胳膊无奈地笑了,“小八也真是的,给我戴这么高个帽子。”
接到圣旨的时候她也吓了一跳。
可小八表示等过几年他积累了一定做皇帝的经验,还想去大江南北转一转,亲眼看看百姓们的日子是怎么样的。他不想做不知民间疾苦的帝王。
那时候,自己这个“摄政长公主”就可以代为帮他监国了。
其实这也是肃王的考量。
她这个亲姐姐有摄政之名,那陆阔这个姐夫就能名正言顺地为赵深在朝政上出谋划策了。赵深刚登基,为免那些胆大的朝臣欺他年幼,身边总是要有自己信任的人才行。
城门口拥堵,赵沅嘉本想老老实实排队,可守城的官兵见着她的马车,还是立即让人引着他们先出去了。
出了城,马车慢慢悠悠地又行了半个时辰,才在宝台山北麓某处隐蔽的山腰停了下来,再往上走就只能步行了。
赵沅嘉被陆阔半扶半抱着下了马车。
“你真的要自己走?”陆阔垂眸看着她,眼睛里不由浮出了担忧。
赵沅嘉如今已经怀孕六个月了,肚子的起伏很是明显。
“那当然。”赵沅嘉弯着眼睛笑起来,“我只是怀孕,又不是生病,身体好着呢!再说怀孕时适当运动,对胎儿和孕妇都有好处。”
陆阔点点头,小心翼翼揽着她往山上走了。
石阶的尽头便是江家的祖茔,之前荒废了二十多年,前几日终于修缮好了。
越往上走,陆阔就越沉默。
赵沅嘉偏着头看了他一眼,突然捂着肚子轻呼了一声。
陆阔立马回过神,有些紧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赵沅嘉笑着摇摇头,“没事,孩子刚刚踢了我一脚。”
说着,她就拉过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肚皮之上。腹中的胎儿仿佛有感应一样,真的动了动。
陆阔微微一顿,目光瞬间柔和了下来。
“我和孩子会一直陪着你的。”赵沅嘉的声音轻轻的。
陆阔的心头却仿佛被重重撞了一下,手心的温度渐渐驱散了记忆深处的冰寒。祖父、父亲母亲的笑脸也在脑海中逐一闪现。
他望着石阶尽头的那片郁郁葱葱,深邃的眸底也带了一丝笑。
逝去的人会一直活在他的心里。
前路还长着,他也会和心爱之人携手余生,相伴朝朝暮暮……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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