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放花灯吗?”车子行驶在深夜寂静的马路,江肆终是忍不住换了个话题挽留。
“花灯?”
新奇的玩意儿,果然提起了对方的兴趣。
“想看!”
车子停在一个全天开放的小型公园前,宴岁好奇探头隔着窗子看向外面,黑漆漆一片,他刚想转头问江肆这是哪,不料透明的玻璃窗上突然窜出一张惊恐无比的脸,在诡异的亮灯下,五官跟随着惊悚的闪烁,像是一具贴肉皮的骷髅,骇人的瞪大眼睛。
“啊!!!”宴岁惊呼着后退,捂着脸吓得花容失色。
后腰撞在两座中间,一阵发痛。
江肆几乎是瞬间投来视线,将尽力躲藏的宴岁搂进怀里。
窗外的人还没走,甚至在疯狂拍打玻璃。
仔细看的话,根本不是什么鬼,而是一个瘦到凹陷的流浪汉,提着小手电到处吓人讨钱。
感受着怀中剧烈的颤抖,江肆气的牙痒,他恨不得现在就下去将那老头的饭盆子给踩扁,再提着揍一顿。
但眼下的主要任务是安抚受惊的少年。
“不怕不怕,只是一个老头而已。”
少年真是被吓的不轻,闭眼一个劲儿的往他怀里缩。
这深更半夜的,人下人是会吓死人的,何况还是这么吓人的一张脸。
江肆都能感受到怀中人跳动剧烈的小心脏,怕是一颗心都悬在嗓子眼了。
“怪我怪我。”他轻拍着人的后背,“我不应该大半夜带你来这种地方。”
外面的人敲一会儿就走了,宴岁耳边只剩下江肆的安慰。
平静了一会儿,宴岁逐渐缓和过来,被吓走的魂儿也慢慢追上来了。
江肆将他抱得很紧,很有安全感,像是哄睡婴儿一样,轻轻拍着,热乎乎的脸颊一个劲儿的贴着他安抚,一只手还在不停的摩挲着他的头发。
嘴里念着,“摸摸头吓不着,摸摸耳吓一会儿,不怕不怕,岁岁不怕。”
宴岁莫名有些羞,却没挣扎,而是贪恋着闭眼又享受了一会儿。
江肆就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哄着,摸摸那顺滑的发丝,再摸摸那软嫩的耳垂。
不知过了多久,宴岁才开始有动作,“我……好了。”
闻声,江肆没有多纠缠,立马将他放开,关切的眼神落在宴岁的脸上,发现少年的眼尾有些红红的,抬起指腹摸了摸。
少年有些害羞,急着解释,“太…太突然了,所以我才会……”
没想到江肆一开口,根本不是宴岁想象中的打趣,反而是心疼,“明明胆子这么小,还要出来赚钱,以前照顾妈妈也都是一个人吧,很辛苦吧。”
宴岁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会有人这样问他,他很缓慢的抬了下眼皮,眨眼间,眸子就湿了,“你说……什么?”
“我说,”江肆声音柔的像春日的一汪水,“辛苦了。”
每个在医院和家里奔走的夜里,他都在想什么呢?
会不会担心身后有人跟踪?
会不会相信这世界上真的有鬼且就跟在他身后?
这么胆小的少年,为了救母亲,背上巨债。
甚至还想卖掉一个肾。
当时,他该多害怕。江肆看着那小小的身板,背后无形压着的,是那么大的一座山。
宴岁眼睛有些发涩,眼前的人越发模糊,像是水中的一汪倒影,眨眼间,倒影变成活生生的人,被揪紧的心迫不及待的想找一个安放处,他猛地扎进江肆怀中。
江肆张了张口,喉咙干涩,什么都没说出,默默的抚着少年有些硌手的脊背。
明显的蝴蝶骨,江肆第一个想法不是美,而是心疼这副瘦弱的身躯,却扛起了自己和妈妈的一个小家。
泪珠子蓄在江肆的锁骨中,哭够的人还帮他擦擦。
江肆有点想笑。
“我刚才是想哭的。”抽噎的少年吸了吸鼻子,抬起水汪汪的眸子,“但我怕你笑我胆子小。”
江肆从车内扶手箱里抽出纸巾,擦了擦那从大雨转小雨点的脸蛋,“敢于做自己的人都是勇者,懦夫说的永远都是没担当的人。”
团了团纸巾,他碰了碰宴岁哭的红通通的鼻尖,“而不是爱哭的人。”
宴岁囔囔道:“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江肆轻笑,“不是吗?”
宴岁呆呆道:“好吧。”
“要回医院吗?”
“不是要看花灯。”
江肆揉了揉他的脸颊,“做自己开心的就好。”
宴岁说:“我想看的。”
江肆在手机上联系人去查这一片的监控,将那个流浪汉揪出来,在这里吓人也不是那么回事。
看看能不能送他改造,去牢里改造更好。
那么恶意的吓人,等着要钱,一看就是个惯犯。
哭过一场后,彼此有些敞开心扉,江肆感觉少年好像更依赖他了。
宴岁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也没什么放不开了,干脆直接抱住江肆的手臂,在黑夜中寻找安全感。
黑夜中,江肆咬起唇瓣,隐忍克制,但爽到了。
公园只有门前没有灯,往公园里走了两步,脚下就有了微弱的光芒。
接着再走一段路,宴岁直接震惊于眼前的景色,松开他的手臂,惊叹的张开嘴巴。
灯海笼罩,五颜六色的灯光成束在地上交汇,花坛里,花儿们也被灯柱装饰的围栏围起,就连喷泉,在灯光的映照下,喷出的也是七彩的水光。
这里还有鸟儿灯,兔儿灯,像是雕刻出的可以发光的水晶。
“好漂亮!”他回身,弯眸笑的粲然,忍不住同江肆分享喜悦。
江肆关掉手机的手电筒,心中跟神色一样甜蜜。
听说,人在看到开心的事,会忍不住下意识跟最亲近的人分享喜悦。
他是岁岁的亲近之人吗……
他没看到,宴岁也跟空中的小机器人分享了。
甚至小机器人还坐在了宴岁的肩头,两个脑袋可爱的并排,一同看灯光的变幻。
江肆还一个人在那里呆呆脑补。
公园的人并不少,比起外面的冷清,这里倒像是夜间的乐园。
很多年轻人都来这里约会。
反倒是像他们两个这样,两个男生一起来的,几乎没有。
宴岁的注意力都在小摊贩卖的花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