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你听说过李相夷的名字吗？”朱水云头皮发麻，问道。
    “李相夷？”那个老渔民皱眉，满脸茫然，“谁啊？”
    “那江湖门派，四顾门，百川院呢？”朱水云道，她紧紧盯着老渔民，不放过对方一丝一毫反应。
    “没听说过，”那张满是皱纹的脸死死皱着，似乎忽然想起来什么，“哦哦，百川院！好像有点印象！那里面是不是有捕快什么的？”
    “刑探？”朱水云试探道。
    “对对！好像是这个！”那老伯恍然，“前些日子城里出了命案，似乎就是什么捕快老爷，在破案！”
    “那天在山崖上打架的人，是百川院的人？是那些捕快？”朱水云问道。
    “这……”那老渔民面色为难，明显他也不知道答案。
    “……这里叫什么名字？这来自哪个渔村？你姓什么？”朱水云越问越急，语气强硬，咄咄逼人，一时间吓傻了老渔民。
    老渔民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不知道了，也不敢犹豫，颤抖着回答道：“这里是云厝村，老，小老儿姓云……女侠！我，我说的都是实话！真的！”
    朱水云深吸一口气，压下暴躁的脾气：“最后两个问题，柯厝村在哪？长江口在哪个方向。”
    那个老人讷讷指了个方向：“不远，往前走二十里地就到了柯厝村，长江口在柯厝村再往前大概……十几里吧？”
    朱水云面色阴暗，主角附近附近，这个附近到底是有多远？！二十里地？
    若只是在那片山崖瞎找，或者被误导，以为当初那些江湖人便是李莲花，怕不是这三个小时就直接耽误了。
    她又抓出来一把银子：“现在，谁能用最快办法，将我送到柯厝村？这把银子便是酬劳。”
    她是坐船过去的，最好的渔夫，村里最好的船，此刻刚好顺风，不出一个小时赶到柯厝村，到的时候，柯厝村海岸正热闹。
    一群人团团围住了一个小渔船。
    “快！人还活着！”
    有人在大叫。
    “他怕不是遭了海难！”
    “快把他翻过来，水吐出来了就好！”
    “生姜，来碗姜汁！”
    四周都是操着各色方言的粗噶声音，无论男女，都是大嗓门，声音粗粝。
    朱水云快步走上前，随手将挡住路的人拽开。
    “哎哎！你干……你谁啊？”那个瘦小渔民被抓下来，本来还想发怒，见到朱水云那张白净的脸，还有干净的衣服和饰品，瞬间胆怯了。
    注意到对方的渔民也纷纷后退，警惕地看着朱水云。
    他们将破船上的人，露了出来。
    一袭白衣，乌发全湿，掩住大半张脸的男子，趴在小木船上，已经陷入了昏迷。船舱的位置被礁石撞了一个大洞。
    朱水云屏住呼吸，上前将人翻过来，入目的脸清秀苍白，并不是美得让人惊艳的样子，但看起来却很舒服。
    朱水云不知道李相夷长什么样子。
    不过没关系，她有别的办法。
    她反手给了昏迷的人一巴掌，对方毫无反应。
    那些远远旁观的渔民反而惊恐了，纷纷后退几步，就怕这个女侠也把自己打一顿。
    风灵月影弹出来提示：【正在进入战斗……】
    【你已经成功打败对方，是否捕获为俘虏？收入暗牢？】
    朱水云点下是。
    然后大变活人，眼前昏迷的白衣人彻底不见了。
    暗牢里多了一条提示：
    【俘虏：李莲花（曾用名：李相夷）】
    【状态：昏迷、中毒、溺水、残废、目盲、内伤复发……】
    系统检测，绝对是真货。
    看见这条提示语，朱水云一直提起来的心，缓缓放下去。那一串负面状态都没有冲淡她的好心情！
    开局从百米高的山崖下冲刺跑下来，之后又折腾了二十里地，总算找到人了！
    有收获！
    她站起来，这才发现四周空无一人。之前那些看热闹的渔民，见到李莲花消失不见，吓得两股战战，以为遇见了吃人的妖精，全跑了。
    朱水云没有理会这一点。
    她直接打开系统，风灵月影也很激动。
    【快回去！快回去！马上回去！】
    “等一下！”远处似乎传来了谁的呼喊声。
    “等一下！姑娘！”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他似乎很焦急，声音满是绝望崩溃，一边大喊，一边运足了内力，跑得飞快。
    朱水云充耳不闻，点下了返回按钮，然后那个男子便眼睁睁看着，又一出大变活人。
    那红衣女子，好像是真的洛水湘妃，挥挥衣袖，瞬间消失不见。
    【满载而归！满载而归！】
    一来一回花费了两个多小时。
    她叫人送了热水饭菜，干净衣服，又派人去找医师。
    她将系统里的人放出来，恢复了功能的风灵月影非常好用，自动刷掉了溺水、濒死等词条。
    它还在解药和疗伤药的位置标记一个大大的箭头，示意朱水云应该使用这两个。朱水云没有妄动。
    躺在床上的人很快醒了，慢慢睁开眼，坐起来，呆呆地看着身上的锦被。
    然后他转头，看向桌子上的玻璃花瓶，伸手摸着床头雕刻的金钱花纹，东摸西摸，左看右看，就是没有将注意力放在朱水云身上
    朱水云无声轻叹，上前一步，扳过来他的脸，示意他看自己。
    那双灰蒙蒙的眸子混沌，好像初生的婴儿，蒙了一层翳，但表情却格外生动，清晰地表露出了对方心里的困惑和不解。
    他似乎在问，怎么回事？你是谁呀？
    刚刚落海，头发还是湿的，一缕一缕贴在脸颊脖颈上，墨黑衬得玉色肌肤更是白嫩。
    他完全看不出沮丧，欢快地轻轻晃头，慢慢抬起嘴角，对她露出了一个微笑。
    一个看起来傻乎乎的，如婴儿一样毫无杂质，完全的开心，温软的微笑。
    仔细看，他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了，浑浑噩噩，两眼失焦，看起来是在看她，但实际上什么也没看。
    之前一直在把弄屋子里的那些华美装饰，不过是因为它们反光，可以让视线模糊不清的他看到，吸引了他的注意。
    “……李莲花？”朱水云轻声问道，她伸出一只手，在对方的眼前晃一晃。
    似乎是感觉到朱水云的动静，床上的人伸出双手，在空气中摸索两下，想要抓住朱水云晃动的手，却被躲开了。
    “啊啊？”他小小地叫了两声，颇为疑惑地歪头，迷茫极了。
    声音细哑，像是幼鸟的低鸣。
    当他偏头看过来的时候，好像一只抖着绒毛的小雏鸟，可以窝在手心里，被狠狠揉搓的那种；只会啾啾叫着，蹲在窝里，等人过来投喂的那种。
    朱水云的心头被狠狠撞了一下，捂住胸口，无声尖叫。
    这是结局时候，碧茶毒发，毒气入脑，失了记忆和武功，旧伤复发，目盲手残的李莲花。
    他神志全无，浑浑噩噩，好像一只可怜的小狗。
    这是！属于她的！独一份的珍品娃娃啊！
    她将可怜巴巴的小鸟抱在怀里。
    大概是刚从海里捞出来，身上湿冷，盖着棉被也不暖和。他甚至主动凑上去，循着本能往朱水云温暖的怀里钻。
    海水又腥又冷，他全身湿漉漉地乱蹭，将她的衣服都打湿了，
    朱水云觉得自己从没有过这么温柔、这么有耐心的时候，她慢慢勾起嘴角，摸了摸对方被海水打湿冰冷的脸，主动运起内力帮他取暖。
    “来，签下这个。”她取出来系统出品的纸，还有印泥，伸手抓住对方的手腕，然后沉默地发现，那只手软弱无力，明显手筋断了。
    她带着对方的手，如玉的指尖，按上上好的龙泉红泥，再戳上卖身契。
    那张纸化作一道金光消散，李莲花这三个字显现。
    失明的小傻瓜没有注意到不对。
    他偏了偏头，似乎是觉得手不舒服，挣扎着想要抽出来，还想往自己嘴里塞，根本不知道这短短几秒钟内，他已经把自己卖了。
    【现在可以对随从进行治疗了，药效百分百发挥！保证瞬间就好！】风灵月影似乎还在数钱，心情极好，殷勤地提醒了一句。
    “治好，为什么要治好。”朱水云挑眉，“你因为这一笔赚了多少，我无心细问，记得把我的分成给我。”
    然后她将风灵月影关上，让外面的医师进来，帮李莲花处理，断掉的手筋，失明的眼睛，身上被泥沙冲刷出来的细小破口，还有那沉疴多年的内伤。
    这些都是医师可以解决的问题，药王谷出身的朱寒江、慕雪薇等人，善医善毒善偏方，这些对他们来说都是小问题。
    唯一的问题是，碧茶毒发之后，毒气入脑，将李莲花变成了记忆全失，疯疯癫癫，浑浑噩噩的半傻子。
    这份伤害是不可逆的，药王谷还没有医术高超到，可以治疗已经坏了的脑子。
    但朱水云觉得这不是问题，记忆没了就没了，变成小傻瓜？
    她巴不得对方一直傻着。没有主动把他毒成一辈子小傻瓜的想法，已经是非常有良心了。
    万一治疗过度，记忆也好了，他又开始自暴自弃求死了该怎么办！
    她最喜欢的，是这个乖乖的，傻乎乎的，没有任何记忆，没有过去的愁苦，没有过去的骄傲的李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