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宁问:“我让你找的人,你找到了吗?”
昭明脸上的笑意敛起,面色变得沉重,他把她的手握得更紧,“这些天,我几乎把落霞山周边的村庄都翻遍了,没有人见过那个跛足老道,我计划明日去山上看看。”
“是吗?”李燕宁挣开他的手,“既没找到人,那是谁准你回来的?”
“你出去做事,就是这样三心二意?”她把那捧花扔到他身上,花瓣洒落,花头跌断在地上。
“那张纸是我扔的,谁要看花?我要你把人找回来,你每天都在外头做什么?”
昭明心头一震,李燕宁因为噬心毒多痛苦,他比谁都清楚,她得到了神医的消息,对他寄予厚望,命他去找。
他离开时,曾再三对她许诺,一定为她找到。
思及此,昭明心中悔恨,他不该如此,在没找到人的情况下,玩忽职守来送她这样无关紧要的东西,落霞山策马一夜来回,他本可以更早地进山去。
他跪在李燕宁身前,仰头望着她,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拉她的衣袍,“我知错了,主子不要动怒。”
他怕她情绪欺负,噬心毒被刺激发作,急忙说:“我立刻就回落霞山去,求主子不要生气。”
李燕宁拂开他的手,“不必了。”
她语气平淡,面容沉静,看上去不似有怒,昭明心下稍安,又听她道:“落霞山的事,我会安排别人去做。”
“你既然喜欢花,明天起就去跟着花匠料理那株素冠荷鼎,一月后就是百花宴,京中贵族男女皆会参加,我要带着它赴宴。”
昭明张口想说些什么,李燕宁打断他:“种花而已,不要告诉我你连这都做不好?”
第二日一大早,府中人就知道昭明回来了,不知怎的惹了李燕宁不快,把他打发到花匠那里去,学着侍弄花草。
花房在安王府外围,离李燕宁住的主院最远,管家命人把昭明的东西悉数送回他自己的院子,并吩咐下去,从此后昭明再进出主院,必须要得到李燕宁的准许。
一时间,府中上下都知道,昭明失宠了。
谢容真听闻此事,心中微诧,她是李燕宁的谋士,知道的自然比旁人更多,饶是最近李燕宁举止怪异,似有单独的谋算不曾告诉她,她还是从记忆里的蛛丝马迹里隐隐猜测到——
李燕宁是真要娶公仪笙了。
为了迎王夫进门,提前清理婚前的风流债。
连她都知道,这些天昭明在外头,每日只睡两个时辰,其余时间都在殚精竭虑为李燕宁找人。
李燕宁又怎么会不知道?
面对李燕宁,昭明一向傻,她只需要随意寻个由头发落他,他不但不会怨恨,反而会觉得是自己做错了,应有此罚。
谢容真想起李燕宁在马车上似真似假的那一句:“我想娶他,就不能是我喜欢他?”
十年恩情,转瞬即抛,公仪笙还未进门,李燕宁就在顾及他的体面,难道,她真的喜欢他?
谢容真太阳穴突突地疼,主公本就时不时发疯,若是又沾染了所谓的情爱,只怕日后更癫。
她休息了半日,实在放心不下,去主院求见李燕宁,却被告知,李燕宁出去了。
“去哪儿了?”
“说是得了前朝张俭的骏马图,丞相的原配纪氏生前痴迷张俭之作,奈何至死都未得到一幅真迹,王爷便将此图送去结交。”
公仪徽对纪氏情意寥寥,哪里会在乎他生前的遗憾?
……只有公仪笙会在乎。
谢容真脚步虚浮地走了,走到一半,揉着太阳穴转头去寻何大夫。
她怕疼,不愿扎针,只让何大夫给她按按。
何大夫手头事一堆,骂骂咧咧让她等着,在柜子前抱着石钵把药杵捣得砰砰响,整个屋子里都是药臭味儿。
谢容真抬袖掩鼻,“你这是在做什么?”
“还不是昭明,”何大夫说,“他昨夜在主院外跪了一夜,后半夜雨下得那样大,他后背有伤,淋到天明,人都快烧糊涂了,现在人还躺在隔壁呢。”
“他往常再重的伤都受过,哪里倒下过?我看啊,就是被王爷伤了心,人啊,身伤了,还能撑着,心被伤了,就像那纸老虎,一戳就倒。”
“唉,”何大夫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问:“你知道的肯定比我多,王爷到底要娶谁啊?”
谢容真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一想起这个她太阳穴更疼,自己伸手揉着,边揉边说:“我会规劝王爷,情情爱爱,不是我们女人所谋,她今日会为了那个男人牺牲昭明,明日,说不定会为他牺牲掉我们的大业!”
“你的意思是……王爷是真心喜欢那人?”何大夫恍然大悟,连忙追问,“到底是谁?是哪家的公子,这样大的魅力?”
谢容真不欲再说这个,她问:“你这药还要弄多久?我头疼得紧,你要是在没空,唤你的徒弟来给我按。”
何大夫撇撇嘴,“你告诉我,我就先给你按。”
谢容真:“你不必知道,王爷不会娶他!我会以死纳谏!”
她站起身,朝门口走,“你那个徒弟呢?她在哪儿?钟捷!钟捷!”
她把房门“哗啦”一声拉开,却见昭明惨白着一张脸,就站在门口。
谢容真手扶着门框,止住了脚步。
何大夫抱着石钵,手上药杵不停,“咚咚咚”地躲进里间去了。
只留下谢容真与昭明面对面站着,谢容真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听说你病了?好好养着,我先走了。”
不等昭明回话,谢容真就从侧边飞快地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