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话,杨氏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却还是不放心。
想着刚才派过去的那三个丫头都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屋子究竟收拾好没有。
她又在屋子里面看了一眼,就看向盛夏。
“盛夏,你跟着元景一块儿过去,看看元景那里收拾好没有,没有还收拾好,你就帮着一块儿弄,手脚快一些,让元景早些歇着。”
“是!”
盛夏领了吩咐,应了一声“是”以后,就跟在唐元景的身后,两人一起出去了。
这边杨氏看着唐元景离开的背影,心里面又是一阵叹息,又有一些为难,手心手背都是肉。
她想到原本想要说的话,是一句都没有说出来,又觉得自己有一些优柔寡断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杨氏也决定还是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要是她想多了,次子根本就没这么多的心思,她就这样直接当着次子的面问出来,岂不是让次子伤心,影响母子感情。
还是多看看再说!
这边唐元景走出房间后,脸上的神色,倒是还算轻松,也看不出刚才在杨氏跟前说头疼的样子。
看着跟在身后的盛夏,反而是开口搭起话来了。
“盛夏,你近来可还好?”
听到唐元景这个话,盛夏心里面不由得有些不自在。
虽然这些话,只是普通的关心,并不十分亲密。
可是却不该由唐元景一个主子,来问她这个丫头。
盛夏当初的那一片少女心思,甚至还没来得及生根发芽,就被现实给磨平了,现在并不想再横生什么波折。
但是对于她们这些丫头来说,主子随口的一句话、一个念头,命运就会完全发生改变。
所以对于唐元景的关心,盛夏并不觉得高兴,反而开始惶恐起来了。
她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已经很满意了,并不愿意发生改变。
眼看着她已经越来越得杨氏重用了,日后有个什么事情,自然就有杨氏替她做主。
捧墨现在又有官职在身,过一段时间肯定还要再升,要不然也不会越来越抢手了,她嫁过去就是官夫人了。
尽管说也不是没有糟心事,清兰明显看不上她了,又有其他大家闺秀看上捧墨了,她并不敢保证捧墨会不会见异思迁。
可是这些事情,至少她还有些解决办法!
清兰再难缠,也不敢明着来反对什么,只能对她冷淡一些,再说日后她也不和清兰一块儿过日子。
而且清兰比她还要大几岁,等她嫁给捧墨的时候,清兰说不定都已经嫁出去了,两人日后根本不会有多少接触。
虽然有不少大家闺秀看上捧墨了,但是以盛夏的观察来看,捧墨至少现在并没有动见异思迁的想法。
日后就算变了,她只要在杨氏身边站稳脚跟了,自然有杨氏替她做主。
可是对着主子,她却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不管主子怎么说,她心里面愿不愿意,都只能认命。
而且盛夏对于别人的情绪本来就敏感,现在也不是当初那个年纪还小,又没有经历过多少事情的小丫头了。
她知道,唐元景对她,也未必就是多喜欢了,更多只是一时兴起,说放下就能放下。
就像襄阳公主还没有嫁过来的时候,唐元景对她也是一堆保证,颇有情意的样子。
等到襄阳公主的态度一表明,明面上不敢惹公主生气也就罢了,唐元景就算在私底下都没有再跟她说过一言半语。
是好是歹,连个交代都没有。
这就不只是因为襄阳公主了,也是她并不重要。
她要是还和唐元景纠缠不清,最后的下场也不好说。
唐元景,其实是一个很能狠下心的人。
于是对着唐元景的这一句关心,盛夏就垂着头,十分恭敬的说道:“多谢二公子关心,夫人宽仁,奴婢在夫人跟前,一切都好。”
唐元景笑了笑,他自然是注意到了盛夏的不自在,不过他并不在意。
而是继续说道:“你我之间无需如此拘谨,当初也是造化弄人,襄阳不能容人,为了你好,我倒是不好对你太好。好在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不用担心襄阳了,你何必还待我如此拘谨?当初我就说过,等你及笄以后,就向母亲讨你,现在我的心意也没有变,回头就和母亲说好不好?”
这话让盛夏猛地抬头,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唐元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也不明白唐元景为什么要这样说?她都已经定下亲事了。
然而,唐元景只是温柔的笑着,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话有多让人震惊。
对上盛夏的目光以后,他甚至还朝着盛夏走了过来,就要牵盛夏的手。
见状,盛夏赶紧就往后退了几步。
又提醒道:“二公子,奴婢已经定亲了。”
唐元景依旧不在意,“你是担心你和捧墨的那个婚约?那个婚约本来就是襄阳胡闹才定下的,根本就不用做数,回头我另外给捧墨说门亲事就行了,你不用担心。”
他是真的不在意这门亲事,毕竟襄阳公主当初随口说成的亲事,他开口作废,也不是什么大事。
至于捧墨那里,他再另外指一门亲事就行了。
难不成谁还会有意见?
“二公子…………”,听到唐元景这样说,盛夏顿时就急了,赶紧就开口把人叫住了。
只是开了一个头,盛夏又有点儿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
她现在已经挺满意这门亲事了,肯定不想婚事出现变故。
却又不能把唐元景给得罪了,唐元景毕竟是主子。
真要把人得罪了,事情也不好办。
可是看着唐元景这个样子,她一时半会儿又不知道应该怎么把这个意思表达出来,才不会得罪人。
唐元景看到盛夏这个样子,心里面有些奇怪,不明白盛夏是怎么了。
以他的身份,他怎么也不会觉得盛夏不愿意。
这种自信,是他身份天然带来的东西!
难不成他还比不上捧墨一个奴才了?
哪怕唐元景平时对捧墨再好,那也只是御下的手段,其实是上位者的想法,不可能把捧墨看成和自己一样的人。
就像他对着盛夏,尽管看起来也颇有情意的样子,不过从头到尾给的许诺,也只是要把盛夏要到身边,连是做通房还是做姨娘都没给个准话,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要娶她。
眼下就算几年未见,平时连封信都没有通过,他依旧自己就把事情定下来了,根本就没有考虑过盛夏会不会愿意。
毕竟他是主子,哪里还需要考虑奴才的想法?
不管是对捧墨的看重,还是对盛夏颇有情意的样子,都是站在上位者的态度上,并没有平等的看待过。
当然,实际上这也不能全怪唐元景。
一个从小就使奴唤婢,被无数奴才伺候着长大,金尊玉贵的高门大户公子。
可能会对着其中一个、两个奴才,因为对方自幼就跟在身边了,或者是特别的聪慧、明白自己的心思之类的理由,比起其他奴才来说要特殊一些。
但是这种特殊,肯定没有特殊到能够平等对待,把对方看成和自己同等身份的人这个程度。
于是哪怕心里面对盛夏的反应疑惑,唐元景也只是说道:“你是还有什么顾虑?不用担心,有我在!我会把一切都弄好,你安安心心等着就是了。”
闻言,又想不到更好的办法,盛夏也顾不得会不会把唐元景给得罪了。
她一跺脚,还是直说道:“二公子,既然奴婢和捧墨定下婚约了,也是我们的缘分,奴婢想就这样安生过日子!担不起公子的厚待。”
“你说什么?”,唐元景这一下子是被惊到了。
盛夏的这个反应,根本不在他原本的设想里面。
他是从来没有想过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直接就震惊的反问出来了,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甚至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话都已经说过一遍了,盛夏也不像刚才那样害怕得罪人了。
干脆就又说道:“奴婢多谢二公子的厚待,只是奴婢担不起,既然已经定下亲事了,奴婢就想安安生生过日子。”
“安安生生过日子?”,再一次听到盛夏这样说,唐元景哪怕还是不敢相信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肯定也不会觉得自己听错了。
因为被折了面子,于是唐元景就冷笑了一声。
“看样子你倒是很满意捧墨了,宁愿拒绝我,也要嫁给捧墨,我在你眼里都不如捧墨了。”
“二公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盛夏哪里敢认这个话,尤其是在唐远景明显很生气的情况下,她赶紧就开口解释起来了。
“是二公子身份尊贵,奴婢身份低微,又有婚约在身,哪怕是为奴为婢跟在公子身边,也是辱没公子的身份了。”
唐元景脸色阴沉地看着盛夏,不管盛夏的话说的再好听,拒绝的意思却还是在里面。
他无法接受被拒绝,尤其是被一个丫鬟拒绝。
其实盛夏觉得唐元景对他未必有多喜欢,说放下就能放下,这个感觉也不能说有错。
要说唐元景最初对盛夏的喜欢,其实就像那些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对身边陪伴着长大的丫鬟那种喜欢。
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在年少慕艾的年纪,很容易就对身边正值妙龄,青春俏丽的丫鬟产生一些好感。
毕竟正是年少慕艾的年纪,大家闺秀又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外男根本见不到。
他们平时能接触到的除了自家姐妹以外,也就身边这些丫头了,要不然就是外面那些风月场所的女子,或者是穷苦人家的女子。
穷苦人家的女孩子平时吃不饱穿不暖,手上要做的事情还不少,需要日夜操劳着,哪怕最初有十分颜色,最后也只能看出五分来,又有几个人能有十分颜色的底子?
哪里比得上大户人家的丫鬟,平时都是好吃好喝的养着,每个人需要做的事情也不多。
因此富贵人家的公子哥恋上贫苦人家的少女,终究也只是少数。
至于那些风月场所的女子,当然也有好这一口的人。
但是那些管得严的大户人家,家中的子弟是没有什么机会去风月场所,尤其是还在年少的时候。
所以身边这些正值妙龄,青春俏丽的丫鬟,很容易就成为这些富贵人家公子哥年少慕艾的对象了。
等到他们说亲的时候,这一类丫鬟,也会是新妇十分防备,着重打压的对象。
不过这一类的喜欢,更多的是恰逢其会,在年少慕艾的年纪,身边刚好有这样一个合适的人选。
要是顺顺当当的让人成为通房、姨娘了,等到日后见识多了,有更加美貌或者说更加合心意的女子出现,也未必还会有多重视。
大多数这一类陪伴着主子长大,最初看起来也颇有几分情意的丫鬟,能在没有失宠的年纪,稳稳当当的混个姨娘位置,再养下一两个孩子,日后哪怕新人再多,她的位置已经稳了,就已经算是运气、手段都不错了。
甚至能成为姨娘,在后宅里面最后混成个背景板,用来显示夫人的大度,哪怕并没有孩子,都不算最差。
更多的丫鬟,其实是在新妇的着重防备、打压下,直接就把这些本来就不算深的喜欢消耗掉了,最后以丫头或者通房丫头的身份,放出去嫁人了,还嫁不到什么好人家,或者是被人抓住错处,干脆就给处置了。
盛夏和唐元景本来也应该是这一类的结局,只是也不知道她运气好还是不好,碰上唐元景要娶的妻子是公主。
普通的新妇,哪怕再不待见夫君身边的这一类丫鬟,也不好直接就把人处置了,一开始就摆出妒忌的态度来,是要软刀子慢慢磨,先贤惠的同意把人收了,再想办法把人除掉。
最后能不能达到这个目的,还得看双方各自的手段如何,谁要更胜一筹。
公主却不需要顾忌这些,一开始就把不容人的姿态摆出来了,给盛夏指了一门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