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嬿婉万万没想到半途会杀出这么一个程咬金,她恼怒地反问。
“进忠是皇上的御前太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奴才了?”
雪鸢挥挥手,示意自己身后的小太监们把进忠抢回来,丝毫不给魏嬿婉面子。
“什么时候重要吗?”
她慢条斯理地看着自己的指甲,决定明天就叫人在上面画上一些花样儿。
“重要的是,本郡主若是说了他是我的奴才,那他就会是我的奴才。”
“和敬公主,您说呢?”
璟瑟定定地看了雪鸢一眼,随即便挪开了目光。
“既然佑宁郡主说是,那便是了。”
科尔沁每年都要大清送粮,而这佑宁掌握着粮食增产之术,据说庄子上又种了新的作物,号称可以亩产千斤,便是皇阿玛在这儿,也会把进忠直接送出去。
她是大清的公主,又是科尔沁的宗妇,没必要为了一个奴才和佑宁对着干。
“公主果然聪慧。”
雪鸢站直身体,打算带着人回去。
湖边风大,为了一个请求在这儿吹了这么半晌真是够了。
“和敬公主……”
魏嬿婉心中大急,看向璟瑟,却只得到她一个警告的眼神,只好将到了嘴边的话给憋了回去。
“先办正事。”
由璟瑟打头,魏嬿婉跟随其后,两人抬脚就想往御船中闯,可谁知这时如懿却正巧从御船中出来。
她面无表情,披头散发,脸上还带着明显的巴掌印。
容佩被璟瑟和魏嬿婉挡住了视线,不曾看见如懿的姿态。
她只觉得有话语权能做主的人来了!
“皇后娘娘!奴婢奉您懿旨处置进忠,可先有炩贵妃阻挠不说,现在佑宁郡主更是要将人带走,您可得好好处罚她们!”
本来已经走出去两步的雪鸢因为容佩这话硬生生地停住了脚步。
真好,一句话,直接硬控住了她这个雌鹰一般的女人。
她重新站到栏杆边,俯视着下面的如懿,好整以暇地等着她开口。
如懿也不负所望。
“佑宁郡主,本宫已经下旨处死进忠,你这是要抗旨吗?”
雪鸢眨巴眨巴眼睛。
“我便是抗了,你又能拿我如何?”
“就凭……”她在自己耳后轻撩了一下,“你一个断了发的皇后?”
在场众人的目光顺着雪鸢的动作看向如懿耳边,果然发现了整整齐齐少了一截的头发。
容佩后知后觉:“娘娘!您这是!?”
如懿压下容佩的话,看向雪鸢。
“即便如此,本宫也是皇后,不是你可以违逆冒犯的。”
“嗤。”
雪鸢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
“不是吧?满人断发,一是国丧,二是夫丧。你都断发了,难道不是表示要和皇上分道扬镳吗?”
“你一边要和皇上断绝情分,一边又扒着皇后的尊荣权势不放手,如此又当又立,实在是叫人佩服!”
雪鸢慢慢站直身体,面上带出两分嘲意。
“若你真的有骨气,从断发的那一刻,你就该舍弃皇后这个身份所拥有的一切,给你的乌拉那拉府写封信,让你的额娘派人来接你回去才对。”
说完这句话雪鸢就带着人打算直接走,但下一秒却又突然站住。
“哦,对了。”
“你又当又立的似乎还不止这一件。”
“你既然知道皇后的身份不容我违逆冒犯,那你怎么敢几次三番地和皇上对着干,甚至这回还断了发呢?”
“难道是,皇上比不得皇后尊贵?”
“哈哈哈哈哈。”
雪鸢大笑着带着人扬长而去,只留下如懿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
偏偏这时候魏嬿婉还要火上浇油。
“若是真如佑宁郡主所言,您似乎并没有权力处置臣妾。”
“臣妾还要去见皇上,就不恭送皇后娘娘了。”
“若您不想用皇上的船只,臣妾也可以帮您在西湖边寻条渔船,定能将您妥妥当当地送回去。”
说罢她也不行礼,就这么和璟瑟进了弘历的御船。
容佩和三宝心中惶恐。
他们看如懿一直不说话,只颤抖着攥紧拳头,连护甲戳到了手腕也毫不在意,最后只能扶着如懿,将她扶上船。
毕竟,总不能真去搞个渔船吧?
可雪鸢的话还是在如懿心中埋下了一根刺,扎得她心中刺痛难受。
看着脚下的龙船和手上的戒指,如懿有些茫然地想。
——似乎,她做不回乌拉那拉青樱了。
她也没有能力做回。
她的一切的一切都和弘历绑在一起,乌拉那拉家也是。
若是离了弘历,她该如何求存,乌拉那拉家该如何求存呢?
没有前朝的重臣,没有谋生的手段,难道要去沿街乞讨吗?
此前种种优待,不过是得益于他人罢了。
少时是姑母,婚后是弘历。
偏生时间久了,她竟觉得那是她应得的。
只道是寻常,只道是理所应当。
她从前肆无忌惮地挥霍着,现下却觉得空茫。
她靠不了自己,乌拉那拉家也不行。
如懿难得坐得笔直,可她却觉得她的脊梁都要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