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出宫的马车,周浔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上一次京察,苏百龄和李祖德便斗的死去活来。
最终牵扯到的,足足杀了上万人。
原本党派之争,就是各党拉帮结派互斗,朝廷的官员,因为家乡户籍,因为利益能力,彼此互相帮助形成团体,将其他利益集团摒除在外。
李祖德想要除掉苏百龄,一点也不稀奇,毕竟,只有除掉苏百龄,才能把苏百龄掌握的文官权利收回。
周浔的头痛几乎发作,头痛欲裂,李祖德的野心越来越猖狂,若是除掉苏百龄,整个朝政,将尽归阉党手里……
*
夜幕降临,一阵穿堂风从门前吹过,带起雨后潮湿的凉意。
三日里,顾盏瓷没再见到周浔。
天气依旧寒冷,她缩了缩身子,吩咐谭媪道:
“天色不早了,他不会回来的,把门栓上,不用给他留门。”
谭媪看了看院子里漆黑一片,想着那个男主子,就有些唉声叹气了,三天都不回来,也不来个信儿。
“好,老奴这就去把门关严实了。”
谭媪放下自己手里的绣布,这三日里,姑娘跟着她,继续学刺绣。
而她起身,刚走到院子里,打算上门栓,却发现,门被人推开了。
“徐茂小哥,你咋突然回来了?公子呢?公子在后面吗?”
谭媪走到门口,探头向外张望,发现巷子里黑洞洞的,并没有其他人影,原来,只有徐茂一个人过来。
“公子没回来,公子吩咐属下,来给姑娘送衣服,顺便接姑娘出门。”
顾盏瓷在屋里,就听到院子里的人在讲话,她走出去,看到是徐茂,问了句,“送什么衣服?带我去哪里?”
“这个点儿,是不是太晚了?他难道不用休息睡觉吗?”
顾盏瓷下意识的有些拒绝。
“公子没有吩咐其他事情。”
“姑娘,您换上这身衣服出来,属下就在巷子口等您。”
徐茂对于和顾盏瓷的相处,一向有分寸,他冷脸严肃交代完周浔下达的命令,还不等顾盏瓷说什么,把衣服放到顾盏瓷手上,人便退出了小院子。
顾盏瓷看到自己手里的衣裙,很是清凉,这是一条紫色嵌满宝石玉珠的锦绣流仙裙,裙子很单薄,至少在这样的天气穿出去,她一定会很冷。
可那个男人想的很周全,还给她准备了一件墨色狐裘大氅。
这件墨色大氅,顾盏瓷凑近了鼻端,便嗅到一股清冽的雪松香。
现在的他,身上彻底没有薄荷味了。
顾盏瓷惊讶于一个人的智商,竟然如此高超,那个男人或许早就察觉到,他身上的薄荷味,也与赵鹤亭相似吧。
现在的他,再也不用薄荷香。
“姑娘,这衣服瞧着不太正经,公子八成是参加什么宴会,让姑娘过去陪酒吧,那可使不得啊!”
“那种地方,有钱的世家公子,向来会以物换物、以人换物,姑娘这……这也太危险了吧。”
谭媪看到紫色的衣裙,眉头皱的紧紧的,总觉得,这衣服上不得台面。
她岁数见长,从前经历的事情也多,好多高门大户的腌臜事,也略有耳闻。
她最担心的便是,姑娘是公子养的外室,会不会有朝一日,公子便会把姑娘抛弃掉。
抛弃也就算了,最坏的结果便是,公子把姑娘给卖掉!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何况,如果他真想把我卖了,我也躲不掉,就算今晚我不想出门,他派人来扛着我,估计也要把我扛过去。”
顾盏瓷早就了解周浔的性子,男人说一不二,脾气执拗,她反正硬碰硬,是刚不过的。
就这样进屋后,搭配这条裙子,谭媪并没有给她盘发髻,而是将头发披散下来。
顾盏瓷的发丝卷曲,配上这样缀满珠玉和流苏的裙子,倒是相得益彰。
紫色的薄纱质地轻盈,裙摆有一圈珍珠镶嵌,顾盏瓷穿上这条裙子,让谭媪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姑娘!这衣服像是胡族女子的服饰,您弯弯曲曲的头发,配上这样的衣服,还真是漂亮啊!”
顾盏瓷站在铜镜前,手指捏到裙摆上的那串珍珠装饰,每颗珍珠饱满圆润,必定价格不菲。
而镶嵌在这条裙子上的珍珠,大概有成百上千颗。
那个男人出手,果然豪横阔绰。
“谭媪,我出门后,你守好院子。”
“若是明日我不能回来,你记得,去外面再买点避子药!”
谭媪点点头,看着顾盏瓷披上大氅,向外走去,身影很快融入在无尽的黑暗中。
她心里,简直为顾盏瓷捏一把汗。
避子药不能多吃啊,何况是这个岁数的姑娘!
谭媪无奈的摇摇头,只好把院门关上。
看到顾盏瓷走出来,徐茂掀开马车帘子,顾盏瓷踏上马车后,便离开了这柞水巷。
最后的目的地,并没有停留在什么乱七八糟的花街柳巷,而是将她,带去了一艘画舫上。
这艘画舫,更奢华典雅。
周围出入的人众多,哪怕是夜晚,也灯红酒绿,管弦吹箫,歌舞声不断……
“姑娘进去吧,公子在三楼甲字包房等你!”
徐茂并没有跟着她,而是就在外面,看守马车。
顾盏瓷踏上画舫,报了房间号,便有中年男子亲自接待她,带她前去三楼,为她指清了甲字包房的位置。
这等待遇,顾盏瓷心沉沉的往下坠。
那个男人拥有的财富地位,还真是一次次刷新她的认知。
顾盏瓷走在画舫三层的长廊,望着一层的甲板,有梳着长辫,戴着艳丽头纱的侍女唱着胡曲。
还有人拨动琵琶,也有歌女翩翩起舞,看起来,十足的赏心悦目。
终于走到甲字号包房,在三层长廊的尽头,她推开房间的门,恰逢一个穿着露脐红裙的侍女,端着放水果的玉盘,从里面走出。
“姑娘,水果可够吗?”
眼前的侍女,手臂上挂着无数个赤金臂钏,不得不让顾盏瓷开眼界,侍女都如此豪富啊!
她回过神来,说了句,“水果够了,不用再添了。”
包房内的檀木茶几上,放着几盘水果,也有零碎糕点坚果。
只是,屋里没有人。
顾盏瓷问眼前的侍女,“就我一个人?没其他人?”
侍女笑笑的答了句。
“姑娘先到了,现在只有姑娘一人。”
顾盏瓷顿时明白,是那男人特意开的房,估计还在谈事情,所以没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