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一声,房门被人踹开了。
所有人都惊讶不已,纷纷抬头望过去,就连屋里的云青釉,也看向门口。
“周浔!!”云青釉的双眸,顷刻间骇然地怔住了,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被凝固住。
外头好事的宾客,也伸长了脖子,挤在门口,看向屋内的状况。
周浔闪身进去,带着顾盏瓷一起,随后,顺手关闭房门。
一众好事的人,都被挡在门外。
周浔站在屋里,双目轻飘飘扫过。
此时此刻,那二人身上,还穿着今日的喜服,衣服都顾不上脱,赵鹤亭将云青釉就抵在了桌子上。
周浔看到地上滚落着两个酒杯。
杯子里,大概装的是合卺酒。
周浔眉梢微挑,云青釉倒是有点手段。
而顾盏瓷,被拉进这间房时,她就一直撇过脸,不肯去看赵鹤亭一眼。
“洞房的新郎,竟念着别人的名字!”
周浔的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他话语里充满了嘲讽。
男人额头淌血的伤口,已经结痂,他没有整理自己的仪容,衣襟和头发上,还有顾盏瓷先前浇向他的菜汤。
他面无表情的,可心里却是真的生气,朝赵鹤亭走过去……
紧接着,门外的宾客,只听到屋里传来一阵阵痛嚎声,以及女子的尖叫声,房屋门窗都被关闭了,他们看不见屋里的动静。
就连苏百龄以及几位朝中重臣,也都来到这间新房门口,众人一脸担忧的表情,苏百龄更是在门口咒骂。
“定国公,你今日可是在我们苏家,如此不给老夫面子,未免太过猖狂!”
可他的咒骂声,并没得到一句回应。
屋里的周浔,脱了自己染上菜汁的外衣,身上是一件黑金绣纹的中衣,袖口是紧窄的箭袖。
他动作干净利索,抓住赵鹤亭的头发,将人与云青釉的身体分开了。
随后,把人猛地按在墙上,右手一拳又一拳的往赵鹤亭脸上招呼。
赵鹤亭本就意识全无,如今又被周浔暴打,没过多久,人就被打的进气多出气少。
那张原本和周浔极其类似的脸,现在,却被周浔亲手暴揍的,完全看不出眼睛在哪里,鲜红的血液,从赵鹤亭的额头往下淌,糊的满脸都是。
云青釉见此场景,只敢在一旁尖叫,并不敢上去阻拦周浔,生怕自己,也会被周浔的铁拳狂揍。
而赵鹤亭,压根没有还手的余地。
他被打的像一滩烂泥,没骨头似的滑落在地,却又被周浔掐着脖子,再次提起来。
又是几拳砸进他的眼眶,就连额头,被周浔砸的也鼓起大包。
顾盏瓷看到周浔的架势,要把赵鹤亭往死里打,她再也不能无动于衷,比云青釉更勇敢的上前,狠狠拽住周浔的胳膊。
“别打了,再打他会死的。”
哪料到,她的话语传出来,周浔又是狠狠一拳砸下去。
赵鹤亭发出惨叫,一张嘴,牙齿里的血都往外涌,浑身传来一阵剧痛,五脏六腑仿佛被挪了位。
体内狂热的药效,彻底被身上的剧痛压过了,赵鹤亭清醒过来,就看到,眼前的男子,与他长得极其相似,他认得,是在柞水巷的那位周公子。
而周公子身旁,站着一个女子,满脸泪水,哭的梨花带雨,竟然是小瓷!
“周浔,别打了。”
“我求你别打了,再打下去,鹤亭真的会死。”
画面血腥残暴,顾盏瓷哭的泣不成声。
她不断哀求周浔,甚至跪在地上,拽住周浔的裤腿,希望他不要再打赵鹤亭。
而周浔,终于松了手。
心却像是被撕成了碎片,他悬在半空中的右手,淅沥沥的往下流淌血水。
被他打的惨不忍睹的赵鹤亭,视线直勾勾的竟还望着顾盏瓷,周浔心头的怒火更加澎湃。
他右手蓄力,再次伸手,拳头挥向的方向,直指赵鹤亭的脸部命门。
顾盏瓷见状,起身,一把推开赵鹤亭。
周浔的那一拳,狠狠捶在她的左肩,顾盏瓷受了这一拳,当即闷哼出声。
整个人从墙上滑倒,跌落在地。
周浔愣在原地,许久没动。
不敢置信顾盏瓷的举动,他冷冷垂着眸子看她,这一次,再没有伸手扶她。
男人瞳仁漆黑如墨,神情难辨。
半晌后,他什么也没说,独自转身,一把拉开房门。
门口围绕着一堆宾客,看到周浔走出来,纷纷从中间为他让开一条路。
徐茂立刻跟在他身旁,拿出手帕子,为他擦拭手上的血液,主仆二人,谁都没有讲话,而身后,早就乱成了一团糟。
苏百龄进屋之后,看到赵鹤亭的惨状,也顾不上埋怨什么,立刻吩咐人前去请太医,又赶紧把赵鹤亭挪到床上。
这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亲生儿子,新婚之夜,竟然发生如此悲剧。
苏百龄心如滴血。
他现在恨不得将周浔扒了皮。
等待太医的过程,苏百龄腿几乎都是软的,他根本承受不住,再失去一个儿子的痛苦,踉跄一下,就要摔倒了。
还是云青釉在一旁,扶了他一把。
“公爹,你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苏百龄抬头,看了云青釉一眼。
随后,点了点头。
这时发现,顾盏瓷竟然还在屋里。
“她是周浔带过来的人,让她滚出去。”
苏百龄怨恨的望着顾盏瓷。
云青釉也恨的咬牙切齿,她走过去,一把拽住顾盏瓷的头发,暴躁狂怒的输出:
“他好不容易才认了亲,好不容易才找到爹,如今是他的大喜之日,你又和周浔前来搅局。”
“为何你不能消失在他的世界?你和他的缘分早就尽了,他身边的妻子是我云青釉,以后,他身边站着的人,也只会是我云青釉。”
“你为何还要来破坏这一切?”
“你知不知道,他应该是金科状元,就因为周浔,他苦苦努力了三年,又全都白费了。”
“可始作俑者是你!”
“顾盏瓷,你被周浔耍的团团转,像你这样愚蠢的人,还活在世上干嘛?你死了算了!”
云青釉指责着顾盏瓷,心里的痛恨,恨不得杀了顾盏瓷。
这女人,活着就是个祸水。
“你走,你离开苏家,你既然跟着周浔,就死心塌地跟着周浔,不要再来打扰我和赵鹤亭的生活。”
云青釉连拖带拽的,将顾盏瓷带出去。
顾盏瓷始终没有说话,整个人,仿佛陷入了呆滞中。
直到被赶出了苏家,她看到那一丝光点,在眼睛里消散,似乎连带着,她过往和赵鹤亭的情谊,也全部消失了。
顾盏瓷缓缓站起身子,失魂落魄的游走在街巷上。
止不住的泪水涌出来,无论怎样擦拭,好像都无法阻止心里的悲伤,不断往外溢出……
而另一个游魂,周浔也如同行尸走肉般,游荡在大街小巷。
男人面无表情。
体内的暴虐因子彻底消散,可他好像失去了全身力气,从前笔直挺立的肩背,如今却佝偻着,有些驼背。
徐茂看的不忍心,他上前扶住周浔,在身旁问他。
“国公爷,回国公府,还是去兵马司?”
周浔睨着自己青肿泛紫的右手,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随后,他眉眼闪过坚定,冷声开口道。
“去给我找个女人,回兵马司。”
徐茂一时怔愣,立刻应声道。“是。”
*
而顾盏瓷恍恍惚惚的,走回定国公府。
整个人,又冒冒失失走进书香苑。
周京墨看到她出现,顿时大惊失色。
因为眼前女子,还不等他回神,就疯疯癫癫冲他走来,拽住他的胳膊,大声高喊。
“你不是想要报仇?”
“来呀,你现在就杀死我,为你爹报仇。”
周京墨整个人都懵了。
他的确想为父亲报仇,无数次在心中,计划着要杀死顾盏瓷,可当顾盏瓷,真的将生死交于他手中时,周京墨却有些慌张。
“放手!”
“你干什么?别对我动手动脚!”
“哦~我知道了,你肯定想诬赖我,往我身上泼脏水,到时候,去我二叔面前告状,这样,我二叔又该教训我了。”
“我就知道,你这个女人没什么好心眼,你现在立刻给我滚出书香苑。”
“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周京墨将顾盏瓷的手扯开。
可眼前女子,又拿过一旁的水果刀,递到他手上,让他杀死她。
“来人,快来人啊!”
“这里有个疯婆子,来人啊!”
周京墨着急上火,在书香苑一喊,顿时走出来许多仆从,其中,就有柳曦儿。
柳曦儿看到顾盏瓷如同失了理智般,一身石榴红色的衣裙,却传出阵阵血腥味。
柳曦儿担忧的走过去,安慰顾盏瓷。
“姑娘,你把刀放下,有什么事好商量,你别激动。”
茶几上的水果刀,如今,就握在顾盏瓷手里。
顾盏瓷抬头,看了柳曦儿一眼,也认出了柳曦儿。
“姑娘,听话。”
“来,把刀给我。”
柳曦儿循循善诱着,顾盏瓷轻轻点了点头,将刀递给了柳曦儿。
柳曦儿一把夺过水果刀,立刻扔了老远,这时就发现,顾盏瓷无力昏倒了,整个人身子往下坠。
她像是撑着一口气,来到书香苑。
现在气散了,人也彻底没劲儿了。
“大少爷,你赶紧让人请大夫啊。”
“她好歹是你未来二婶,若是将来,你二叔责怪下来,吃不了兜着走的还是你。”
柳曦儿在一旁,催促周京墨。
周京墨却嫌弃的皱紧眉头,终归对着身旁的小厮吩咐道,“看什么看,还不快去请大夫。”
“对了,不要暴露给老夫人那里。”
小厮立刻点点头,随后,跑出去请大夫。
“哎哎哎,你带着她去哪儿啊?”
周京墨又发现,他身边的这个小丫鬟,竟然搂着那女人走出去。
“大少爷,我带她去我那里。”
周京墨只觉得,这个小丫鬟昏了头了,竟然如此多管闲事。
“她可是我二叔的女人,你带她去你那里干嘛?”
“你赶紧把她送回沉香榭啊!”
柳曦儿回过神来,额头冒出一层冷汗,立刻点点头道。
“大少爷说的是,奴婢现在就把这姑娘,送回沉香榭!”
看着二人离去了,周京墨只觉得晦气,他才新买的地毯上,就沾着顾盏瓷身上的血,脏兮兮的真麻烦!
柳曦儿带着顾盏瓷,回了沉香榭。
将人放在床上,脱下那身石榴红色的衣裙,她才松了一口气。
顾盏瓷浑身,并没有细碎伤口。
只有左肩上的一道外伤,青紫红肿了一大片,像是被什么东西砸在后肩。
“姑娘,姑娘,你醒醒啊!”
柳曦儿在一旁轻声唤着,顾盏瓷微蹙着眉毛,却依旧没醒过来。
谭媪和橘黄,也担忧的守着。
等大夫过来时,顾盏瓷才微微转醒,她整个人有些懵,分不清自己究竟在哪里,可看到身旁都是熟人,柳曦儿也在。
她知道,她这是在沉香榭。
“大夫,姑娘她如何了?”
周京墨派人请来的大夫,并不是宫里的太医,只是外面的普通大夫,有什么话就直接说了。
“这位姑娘,肩膀上的外伤很严重,可她似乎怀有身孕,脉象过浅,我一时还把不出来,也不敢随便用药。”
“还是让她多休息,慢慢养着吧。”
听到这话,顾盏瓷的眼眸里,露出了不可思议,她伸出自己的右手,颤颤巍巍抚上自己的小腹。
“我……我怀孕了?”
那位大夫以为顾盏瓷的惊讶,是因为太惊喜了。
于是,又解释道,“我现在还不能完全确认,等过段时间再给姑娘把脉,就可以把出来确切的脉象。”
大夫的话语,说的有些模棱两可。
顾盏瓷松了一口气,可能是巧合吧。
她不能怀孕,尤其不能在这个时候怀孕,否则,和周浔就彻底牵扯不断了,但一时想到,她这个月还没来癸水,心里也有些捉摸不定。
“我没事,不是喜脉,你诊错了。”
随后,大夫只能给顾盏瓷道歉,说自己才疏学浅,便收拾药箱,离开了定国公府。
而谭媪,橘黄以及柳曦儿,三人脸上堆满了担忧神色,顾盏瓷却交待她们。
“那大夫瞎说的,别担心,我没有怀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