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 这一年,是癸亥年,一个甲子的轮回走到了最后一年。这一天,正值二十四节气中的“大雪”,漫天的雪花如约而至。
晚上11点,齐立昂站在北京国际机场航站楼的透明玻璃幕墙前,凝视着外面飘飞的雪花。他即将启程前往伦敦求学,多年的梦想即将实现,内心激荡着难以抑制的喜悦与期待。然而,手中的玉璜却散发着一丝寒意,似乎在不断提醒他,无论何时都要保持冷静。这枚玉璜是多年前师傅赠予他的信物,如今老人家已经仙逝,在这即将离开故土的时刻,玉璜让他陷入了对师傅的深深怀念。
“亲爱的旅客朋友们!前往伦敦希思罗机场的航班已经开始登机了,请您......”柔柔的、暖暖的机场播音将齐立昂从沉思中唤醒。听着那悦耳的声音,心情大好的他兴冲冲地向登机口走去。
齐立昂的行李很简单,大件物品已经托运,只剩下随身的一件绿褐色相间的迷彩双肩包。这包耐脏、结实、携带方便,尽管已经有些破旧,他却一直带在身边。
背包是三年前哥哥齐立信在外出执行任务前留给他的。两年前,部队来了几位军官,面色凝重地留下了一件奖状式的证书和一些抚恤金,告知哥哥不会回来了。那带着国徽的证书上赫然印着“革命烈士证明书”。
已经站立不稳的母亲,拉着军官的胳膊痛哭流涕,苦苦询问是怎么回事。而得到的答复是“报效国家,以身殉国”。面前的军官们也是满含热泪,但没有再说一个字。站在一旁的齐立昂,紧紧搂住了迷彩包,仿佛搂住了哥哥,紧紧地,再也没有放开。
午夜,机场四周白雪皑皑。飞机从跑道上迅疾升空,在城市的上空打了个旋,便决绝地消失在茫茫的夜空之中。
飞机即将降落时,齐立昂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心里却突生一股莫名的慌张。不是对飞机落地的安全担心,也不是初到异地的忐忑,而是一种心底隐隐的、不可名状的阵阵揪痛。心跳加速,头也晕沉沉的,眼睛也涩涩发痛。“不会有事的,也许是十几小时的长途飞行没休息好吧!”齐立昂心里嘀咕着,手却不自觉地抓住了系在腰间的玉璜。冰冷的感觉从手心传遍全身,让他为之一振,那种恐慌的感觉也就逐渐消退了。
拿着在飞机上已经填好的入境卡,齐立昂很顺利地通过了入境检查处。边检人员甚至没有对他做任何询问,只是简单地比对了证件上的照片和他本人,就在签证页上盖上了印鉴,放行了。
入境的审查相对简单,但之后的海关检查却异常严格。齐立昂已经听到旁边的游客在谈论,最近世界各地的恐怖事件频发,此时又临近圣诞节,海关加大了对入境旅客的检查力度。原本只是一般性的抽查,现在因为是非常时期,所有旅客都必须接受检查。
齐立昂担心的意外状况还是出现了。
他刚走过安检门站在检测台上,安检员顿时瞪大了眼睛,按动了桌底的警报按钮,机场大厅里警铃大作。五六名警察迅速向报警的安检通道跑去,他们躬低身子边跑边拔枪,动作娴熟训练有素。正在入关的人群一时都被惊呆了,手足无措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齐立昂被团团围住,看着用枪指着自己的警察,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感觉自己真的就像是一名被逮个正着的罪犯。然而,他心中却充满了困惑,究竟自己做错了什么?却一无所知。
“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趴在地上!”一连串的警告从对面一位矮胖警官嘴里蹦出来。这警告让齐立昂心里五味杂陈,他暗自嘀咕:“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来到大不列颠,听到的第一句纯正英语却是警察对我的呵斥!”尽管满心不情愿,但看着周围黑洞洞的枪口,他只得无奈地遵从命令,抱头趴下。
一名警察快速上前,将他的双手拧到背后,很利索地戴上了手铐。冰凉的金属紧紧包裹住他的手腕,提醒着他此刻的尴尬处境。其他警察也收起枪,一起架起齐立昂,迅速撤离了现场。
如梦初醒的旅客们开始为警察鼓掌、喝彩,仿佛在看一场精彩的警匪大片。反应快的旅客已经用手机、相机等手持电子设备记录下了英国皇家警察这次英勇而迅速的抓捕行动。
胖警官得意洋洋地收起手枪,对旅客们挥了挥手,压制了一下欢呼和掌声。他趾高气扬地对大家说道:“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美丽的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我们皇家警察将会保障每一位旅客的安全。当然,对于那些携带危险物品入境,或者对我大英帝国怀有任何威胁的入侵者,一经发现立即缉拿逮捕,决不姑息!所以,来到我们英王的领地,友善的朋友们大可放心,你们的人身和财产安全都会得到有力保障!有我们皇家警察,就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他的话音刚落,掌声再次从人群中传了出来。
“好了,谢谢大家的配合,祝各位旅途愉快!”警官向旅客们挥了挥手,转身向侦检室走去。身后传来更加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此起彼伏。
在侦检室的门口,胖警官被闻讯赶来的机场常驻记者们团团围住。各大媒体的话筒、录音笔、手机纷纷举向他的嘴边,照相机、摄像机也将镜头对准了他。看着自己像大人物一样被记者们簇拥着,警官刚开始的手足无措瞬间转化为惊喜。他清了清嗓子,准备回答记者的提问。
“警官先生,请问被抓的是恐怖分子吗?”
“警官先生,请问是什么物品触发了警铃?”
“警官先生,请问被抓的是哪国人?”
“警官先生,此次抓捕事件,是否履行了正规程序?”
面对记者们连珠炮般的问题,胖警官干咳了一下,尴尬地发现自己竟然一个问题也回答不上来。他只好无奈地说道:“此事关系重大,具体情况我无可奉告!”说完,他用手指了指现场的旅客:“刚才的行动,旅客都看到了,可以去采访他们。”说完推开侦检室的房门走了进去,留下了一群面面相觑的记者。
记者们看着房门上“禁入”的警示牌,只好作罢。他们纷纷转向刚刚入关的旅客们走去,希望从他们口中得到一些线索。
空空荡荡的审讯室里,齐立昂被反手铐在一张椅子上。他的前面是一张四腿单桌,除此之外房间里就再也没有了其他的摆设。长这么大齐立昂还是第一次被戴上手铐,抓捕的警察见他身材瘦小怕他挣脱,所以铐齿卡得很紧。这时铐在背后的双手已经有些青紫,酸痛以及酥麻感渐渐传入他的脑神经。
齐立昂心里很不痛快,刚刚来到伦敦就被糊里糊涂地抓起来了。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带到这个审讯室。已经等了很久了,也一直没有人来搭理他,心里甚是懊恼。双手的肿胀感让他很不舒服,心里不免就动了松个手铐扣的念头。
他竖起耳朵听了听门外的动静,确认此时不会有人突然闯进来。于是调整了一下坐姿,让两条腿能够找好着力点。同时铐在身后的左手抓住了右手手铐的连接凸起和铐链。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右手突然一用力只听“啪”的一声响,右边的手铐被生生扯下了一个齿扣,而手腕上只留下了一道微微的红痕。
随后他又如此这般地将左手也崩掉了一个齿扣,卡在手上的手铐顿时松了下来,让手腕如释重负。齐立昂在身后活动了一下手腕,又试了试手铐的卡距,寻思着只要再崩掉一个扣就可以将手抽出来了。但他却没有这样做,而是舒服地将身体靠在椅背上开始打起了瞌睡。
守在外面的警察似乎听到了铐齿崩落的声音,打开门探头向里查看。见犯人倚靠在椅背上没有什么异样,便又将头缩了回去。
隔壁的屋子里紧张的气氛如临大敌。齐立昂的迷彩包被摆在桌子正中央,一位身穿防爆服的拆弹专家正准备拉开包上的拉链向里探查。
监视室后方,警察们手持防爆盾牌,透过窗口向室内张望,脸上无不露出惊慌的神色。他们紧张地注视着拆弹专家的每一个动作,仿佛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危险。随着迷彩包拉链的缓缓拉开,一些胆小的警察甚至已经闭上了眼睛,不敢直视。
包内的物品被小心翼翼地一件件取了出来:半包没吃完的饼干、两本中文书、一本英文杂志、一件御寒的毛衣、一只钱包和一袋洗漱用品,再无其他。警察们又细细翻遍了包上的每一个口袋,结果仍是一无所获。拆弹专家转过身,打开头盔面罩,向监视屏摊了摊手,示意没有发现任何危险。
监视室内的胖警官对着麦克风大喊道:“不……怎么会只有这些东西,艾伯特,再给我好好地查查。”他的声音充满了失望和愤怒。屋内的拆弹员被扩音器里突然传出的怒吼声吓了一跳,慌忙捂住了耳朵。等到警官的咆哮结束了,才倒转迷彩包使劲抖了抖:“奥斯顿警官,包里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监视室的门“砰”的一声被踢开,气急败坏的奥斯顿警官大步跨了进来。他扯过迷彩包就伸进手去一通乱摸,又不甘心地扒开往里查看,但包里确实没有了其它东西。
他愤怒地扔下包,“究竟是什么触发了警铃?把包拿回去再给我过一遍检测。”
后面跟进来的警察却都没有动,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砰砰砰”传来了一阵敲门声,一名女安检员怯生生地走了进来。她结结巴巴地对奥斯顿警官说道:“长官,是我……按动的警铃。”她的声音颤抖,显然十分害怕。
奥斯顿警官上下打量着她,眉头紧锁:“为什么要触铃?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语气严厉,让安检员更加紧张。
安检员红着脸说:“当时,我正在值检……突然看到传输带上送过来一件军用背包,就紧张了起来。又见到是一位东方面孔走过安检门,一时害怕就不由自主地按下了警铃。对不起,警官!可能是我搞错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了。
还没等女安检员说完,奥斯顿警官就粗暴地打断她:“搞错了?就一个迷彩包、一幅东方人的面孔就把你吓成这样?你怎么能够做好安检工作?我要撤你的职,给我滚出去!”他的愤怒达到了顶点,对着安检员大声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安检员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她看着被激怒的奥斯顿警官,只好转身跑出了房间。
警察们纷纷摇头叹息,心里都在为她鸣不平,但谁也不敢站出来说话。
警情解除了,但警察们的心情并没有轻松下来。他们知道这次的事件给机场带来了不小的骚动和恐慌,而且也让皇家警察的形象受到了损害。
奥斯顿警官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摇了摇头,一屁股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懊恼、沮丧的神情爬到了脸上,刚才耀武扬威对乘客的一番训话,岂不成了笑话?多亏记者没有拍摄下来,要不就真难收场了。
“再不能惹出事端了,要抓紧放人”想到这奥斯顿警官挥了挥手对下属说道:“去隔壁把人放了吧!”
“等等!”警官好像又想起什么似的,对即将走出屋门的两名警察说道,“你们两个,先去监控室删掉摄像头的影像存储,记住了,是所有的,抓紧去办!”
警察们立正答道:“是,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