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并不重要,而我是谁你们却比我清楚。我知道多少也不重要,而你所知道的正是我需要的。”齐立昂将刚才“狩猎使大人”对他说的那番话稍加改动,又如数奉还了回去。
“你、你、你放肆!如果我受到伤害,宗主是不会放过你的,你将面临着痛不欲生的惩罚!”狩猎使大人的这句话没有吓到齐立昂,反而让周围的黑衣人个个神色慌张、惴惴不安起来。
齐立昂不想与他耽搁时间太久,于是拉着“狩猎使大人”慢慢向屋顶边缘靠近,他知道下面的巷子里只有那两个已经疼得昏死过去的黑衣人,从那里脱身也许比较容易一些。
“狩猎使大人”也洞悉了齐立昂的想法,心中暗自着急。如果让齐立昂跑了,自己肯定是死罪难逃。想着宗主的酷刑,他的额头冒出了大颗大颗的冷汗。他心一横,对着周围的黑衣人喊道:“不要管我,千万不能放他走!如果让他跑了,宗主同样不会放过你们!”这句话立马起了作用。刚才还唯唯诺诺、不敢靠得太近的黑衣人,或许真的恐惧宗主的责罚,突然间像打了鸡血一样精神大振,迅速围拢过来。近处的几名黑衣人已经切断了齐立昂的退路,使他再次陷入绝境。
齐立昂很快就被黑衣人团团围住,彻底失去了逃跑的机会。他心有不甘,玉璜已经回到自己手里,怎能让它再次失去?
这群黑衣人也不敢造次,真要误伤了狩猎使大人,回去也不好向宗主交代。众人就这样僵持在那里,谁都不敢再动一步。
就在齐立昂无计可施之时,“呯”的一声枪响从远处传来,齐立昂身后的一名黑衣人突然就应声倒地。接着,第二声、第三声响起,齐立昂身后的黑衣人接连被击中。其他人见势不好,纷纷逃匿躲避。屋顶上站立的只剩下了孤零零的齐立昂与“狩猎使大人”。齐立昂将“狩猎使大人”挡在身前作为盾牌,他一时无法判断远处的狙击手会不会向他开枪,于是就缩在“狩猎使大人”的身后躲避子弹。
此时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照在屋顶的两人身上,给他们笼罩上了一层金色的光环。而此时的“狩猎使大人”已是满头大汗,身体瑟瑟发抖。他知道自己已经是案板上的鱼肉,被挟持在这里只能任人宰割,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力。他眯着的眼睛四处打量着寻找可乘之机,突然发现身旁匍匐在地的一名同伙正在抬头看向他。立即用眼神示意黑衣人:趁齐立昂躲藏狙击手的时机,想办法解救他。黑衣人点头会意。在看到齐立昂正从大人身后伸出头张望之时,他突然跳起身举枪就向齐立昂射击。可是扳机还没扣动,一颗子弹已经射穿了他的胸膛。瞬间喷出的鲜血一下就溅了“狩猎使大人”满脸。“狩猎使大人”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这使他的脸看起来更加的狰狞可怖。
看到突然站起又被击毙倒地的黑衣人,齐立昂已经明白,狙击手是在有意帮助他逃跑。齐立昂四处张望,发现就在五百码外的屋顶上有闪亮的镜片反光,那里应该就是狙击手的落脚点。身后逃跑的道路已经敞开,齐立昂不再犹豫。他将“狩猎使大人”往前一推,挡住了其他黑衣人的视线,纵身跳下了房顶。
落到地面的齐立昂稍感轻松,一个箭步就冲出了巷子。身后传来了“狩猎使大人”气急败坏的咆哮声。看来,狙击手并没有在齐立昂逃脱后再向他们开枪。
这一番激烈的枪声已经惊动了警察,四面八方的警车警报声已经由远而近。齐立昂调整了一下奔跑的节奏,在巷子里装成茫然不知所措的游客,避过了疾驶而去的警车。
齐立昂看了看身后并没有人追来,手握兜里的玉璜,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虽然玉璜只是短暂的被抢,但他仍然为没能保护好它而深深的自责。不过,他也暗自庆幸:若不是今天有人相助,哪能让玉璜复得、自己全身而退呢?齐立昂暗下决心:从今往后,绝不允许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了。必须要妥善将玉璜收好才是。
齐立昂没有打车回研究所,而是选择了乘坐伦敦的地铁。他寻思这样可能更安全一点——地铁站内人来人往,应该不会再出现一帮人肆无忌惮围堵他的情况。伦敦的地铁管网非常臃繁复杂,齐立昂进到地铁站并没有查看列车开往的方向,而是就近一头扎进了马上要关门的一列车厢。
三站之后是一个换乘站,齐立昂随着人流下了车,在地铁站内绕来绕去,最终走到了另外一条地铁线的候车点。他没有急于上车,而是不经意地观察着周围的乘客,生怕再有人跟踪他。地铁站里的乘客不是很多,齐立昂故意错过了几趟地铁,直到周围的乘客全部换成了新面孔,才故伎重演,在一趟列车马上就要关门之际跳了上去。
齐立昂不知道这趟列车会开往哪里,几次随意的更换车次,即便有人跟踪,也应该被他甩掉了。车厢里空荡荡的,齐立昂随便找了一个座位坐了下来。这两天发生的一切都让他困惑不解,原本简简单单的求学之路,已经脱离了他所预想的轨道。那个不可思议的研究所只是一个开始,那里的同学不是同学,导师不是导师,研究所也不是真正的研究所,真的是“花非花、雾非雾”,一切都让人感到好糊涂。
身处万里之遥的英伦,居然有人能够认得师傅留给他的玉璜,并且派出那么多的黑衣人对他围追堵截。那个带头人被古怪地称作“狩猎使大人”,虽然这个欧洲人能够念出齐立昂所持有的密文口诀,但他绝不可能是师傅所说的契约者,因为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更别提其三、其四了。在屋顶的危难之时解救他的狙击手又是什么人呢?他与“狩猎使大人”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帮助他逃走?这一切都让齐立昂感到匪夷所思。
齐立昂抱住脑袋苦苦地思索,想将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寻找它们之间的某种关联,但又觉得忽略掉了什么,让各件事情看起来支离破碎,无从下手。他越想越乱,越想越不明白。怅然若失的齐立昂感觉这些事情纠缠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将他卷入到无底的深渊。
“咣当!咣当!……”列车车轮与轨道不断发出机械单调的摩擦声音。这声音虽然不是很大,但却源源不断地传入每一位乘客的耳朵里,就像一个个软木塞持续地塞进了耳朵里,将整个耳道涨得满满的,也掩盖住了车厢内其他的一切声响,让人头昏脑涨、昏昏欲睡。
“年轻人,你的脸色不是很好!需要帮助吗?”过了许久,一个略显沙哑但雄浑沉稳的声音传入了齐立昂的耳朵。他微微一愣,抬起头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一位老人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此时正对着他微笑。显然是他在询问自己。齐立昂很谨慎地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对面的这位老人一副英国绅士的装扮,身穿毛呢大衣,头戴黑色圆顶硬礼帽,手里拄着一根紫红色的拐棍。德比式的杖柄雕刻成了一只昂首的雄狮。他见到齐立昂抬起了头,便伸手摘下礼帽向他施礼致意。
齐立昂坐直了身子,思绪已被老人的问话拉了回来。这时的车厢里空空荡荡,乘客已经走光了,只剩下了他和对面的老人。这位老人看起来和蔼可亲,但最近的经历让齐立昂心有余悸,他不想再惹出事端。于是礼貌地回答道:“谢谢你!先生!我只是有些累了!休息一会就好!”
“《圣经》里说‘一天的难处,一天担当’。年轻人,别把烦恼带到你的生活里来。当明天的太阳升起,全新的一天又会开始,而生活还会继续下去。”老人微笑着继续开导齐立昂。
齐立昂看着对面老人和善的面孔,居然让他想起了师傅,恍惚间仿佛是师傅在对他说话。他赶紧定定神回答:“谢谢您!先生!我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最近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让我感到迷惑!嗯…,这么说吧,我感觉身边有很多的秘密我无法解开。”
老人和蔼地对齐立昂说道:“噢!我的孩子!上帝说‘存有疑惑的人,就像大海中的波浪,被风吹动翻腾’,那样只能给你平添更多的烦恼,而无法让你找到正确的方向。人的一生中都会碰到许多疑惑和未知的秘密,你不可能马上就能够全部解开。我想,只要你能经受住时间的考验,再稍微转换一下思路,滤去那些不必要的尘埃,你就会接近事情的真相。”
齐立昂细细地揣摩着老人的话,一时无法作答,只能一个劲地点头称“是”。
“在这个世界上,有疑惑和秘密的人可不止你一个。人类的文明已经延续了几千年,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谁也无法阻挡。你可知道,在这车轮之下又尘封了多少人的秘密呢?呵呵呵……每个人都有秘密,每个人都在保守着自己的秘密。有些人的秘密是善意的、美好的,可还有些人的秘密呢!又是非常邪恶的、不可告人的。更甚者,有些人的秘密关系重大,关乎着我们整个人类的安全,或者是世界财富的再次分配。而这些重大的秘密,正是那些心怀不轨的恶徒千方百计所要窃取的秘密。他们想以此搅乱正常的世界秩序,窃取更多的财富,使人类再次陷入战争的境地!”老人边说边依靠拐棍的支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齐立昂发现地铁列车正缓缓地减慢速度,四周漆黑一片,车厢内的灯光根本无法照亮外面的环境。齐立昂心头一惊,这又是什么情况?他身体紧绷,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老人没有再看齐立昂,而是转身走到了列车的门前,像是在自言自语地接着说道:“人们在保守自己的秘密时,秘密就是你忠实的仆人,或者说是你的囚徒;而一旦你的秘密泄露出去,这个秘密就变成了祸主,你便成了它的囚徒。”齐立昂茫然地看着这位老人,不知所措。
列车慢慢地停了下来,外面还是漆黑一片,感觉并没有停在站台上。老人站在车厢的门口,继续说道:“年轻人,咱们该下车了。”这时,喇叭里也传来了广播员的声音:“临时停车!列车正在避让前方车辆,请乘客们耐心等待。”
齐立昂吃惊地问道:“怎么?下车?”
老人回答:“是的!就是现在!”
齐立昂惊慌地再次追问,“你、你、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在这里下车?你知道我要去哪?”
这时,车厢的门“哗”的一声打开了,外面黑漆漆的,一股凉风从打开的车门涌了进来,齐立昂打了个冷颤。列车这时停在哪里了?他根本看不清。
老人回过头,微笑着向齐立昂说道:“你是被奥古斯汀那个老家伙选中的中国人吧?这里正是他的老巢。难道你不是要回你们的研究所吗?”
齐立昂一时惊呆了,“你认识史密斯教授?”
老人嘿嘿地笑了起来:“我正要去看看那个老家伙。看来他还没有告诉你一切,你那疑问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哈哈哈……”说完,他就迈出了车门,消失在黑暗里。
“停车的时间短暂。年轻人,你不准备抄个近路吗?”老人的声音又从门外传了进来。
齐立昂没再多想,也快步走出了车厢。脚刚刚落地,车门就迅速地关上了。身后的列车快速地启动驶离,带起的狂风让齐立昂有些站立不稳。他扭头看向身后掠过的一节节车厢,车厢里灯光明亮,乘客们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有人在这里下车,一切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