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奈见到走过来的齐立昂赤裸着上身,极不雅观,也怕出去的时候再遇到危险,便从唯一的那只背包上找出衣服,递给了他。齐立昂也觉得如此袒胸露腹,对着一位女士颇为不雅,脸上一红就转过了身,正准备将胳膊伸进袖筒。站在身后的晴奈却发出了一声惊异的呼声:“咦!立昂,你的背上怎么有个奇怪的花纹?”
听晴奈这么说,众人也好奇起来,投来了询问的目光。齐立昂却没明白晴奈的意思,扭过头想看看晴奈所说的花纹,但自己的脊背如何能看得见?
晴奈只好用手去触摸他后背上的痕迹,“在这儿,好像是一只舞动的鸟。” 齐立昂一下明白过来,“哦!这是在祭坛下面的通道里,一不小心压上去的,居然能够保留这么长的时间。”
晴奈抚摸着印记上深深的沟壑,“这可不像是压上去的,倒像是烙铁烙上的。恐怕表层的皮肤已经被破坏,以后很难恢复了。”
汤普森赶紧点亮了手中的强光手电,照在齐立昂的后背,所有的队员都看清了他后背上的图案。
科利尔馆长一下就认出了它的来历,“这是金乌鸟,太阳神的使者!”
齐立昂也说道:“是的!当初我也是这么判断的。”
科利尔馆长又问道:“图案是在祭坛下的通道里烙上的?”
“是的!”齐立昂回答,“并且进入通道的大门上,也雕刻了一只同样的、更加巨大的浮雕雕像。”
科利尔馆长异常坚定地说道:“这再次证明了,这里确实是西极虞谷,‘太阳的宫殿’。”
从白虎蓐收的巢穴走出来时,没有了兔狲的干扰,队员们走得非常轻松。齐立昂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临出洞口时又回望了一下刚认识的新朋友蓐收,向他挥手,作为最后的道别。在钻出洞口的那一刻,他听到了蓐收发出的吼声,声音中充满了留恋与不舍,也让齐立昂感到酸楚,心生离愁。
队员们再次回到了石砌的通道,里面一片漆黑。哈罗德和汤普森点亮了手电,这时他们才意识到,原本依赖兔狲带路的计划已不再可行,那些兔狲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他们只考虑到兔狲的凶猛,却忽略了需要它们来引路的事实,现在后悔也无济于事,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哈罗德说:“我记得回去的路,可以带大家回到起点。”
科利尔馆长却摇了摇头:“回去无益。即便回去,我们也会遭遇契丹遗族的追击。他们兵强马壮、装备精良,而我们赤手空拳,如何抵挡?更何况还有我这个年老体弱的老人,我们很难从冶炼坊全身而退。虽然那边是兔狲的通道,但它们已经全部消失了,现在从哪里找出口已经没有区别。”
哈罗德提议:“我记得途中有个十字路口,我们可以先到那里再做决定,馆长觉得如何?”
馆长点头同意:“好,我们先往那里看看。”随即挥手示意大家沿着通道往回走。
此时通道里没有了兔狲的阻挡和喧嚣,显得宽敞而安静。队员们刚刚经历了生死考验,身心俱疲,一路行来默默无语,只有脚步声和喘息声回荡在通道中。
很快队员们回到了哈罗德提到的十字路口。再往前走是他们来时的路,左右两侧则是未曾探索的新路。众人不知如何选择,目光自然转向了齐立昂,他是唯一一个从外面进来的人。
齐立昂挠了挠头,显得有些无奈:“我现在连方向都没弄清楚,怎么选择走哪条路呢?”
哈罗德举起手在齐立昂面前比划了四个方向,“东、西、南、北!”他能准确分辨方向。
齐立昂耸了耸肩,仍然无法给出答案:“哈罗德,这座山是个圆形桶状结构,我们不清楚现在的位置在哪就很难确定方向。”
队员们听齐立昂如此说,都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地上。
齐立昂想了想又说道:“从我们一开始进入这个通道到现在,除了在白虎蓐收的洞穴外,所有通道应该都是相互连通的。”
科利尔馆长点头赞同:“立昂说得对。我认为这些通道可能是支撑地面建筑的地基,实际上并不复杂。通道之间的路口,可能是建筑师用来运送材料的通道口。”
晴奈提出了疑问:“但那些兔狲为什么会遵循一定的路线行走呢?”
科利尔馆长回答:“可能是它们多年来习惯走的路线,已经牢记在心,或许就是进出洞穴的最佳路径。”他接着补充,“但你们也看到了,洞穴出来后还能找到它们的踪迹,但一到这种硬石铺成的地面,它们的爪印就消失了。兔狲能在这里自如地进出而不迷路,是依靠它们超强的嗅觉,因为那条路上充满了它们熟悉的味道。但我们人类不行,我们的嗅觉只有这些猫科动物的十分之一,无法嗅到它们的气味。”
哈罗德上前一步:“虽然我们没有兔狲的嗅觉,但我有追踪经验。特战队员在野外跟踪或寻找敌人时,这是一项必备技能,让我来试试。”
“那太好了,”科利尔馆长高兴地说,“如果你能找到它们的踪迹,那将大大提高我们的效率。”
哈罗德蹲下身子,仔细观察地面,从尘土、石粒和小碎屑中寻找兔狲的蛛丝马迹。很快,他坚定地向前一指,确定了兔狲的行走方向
熊赳赳见到哈罗德指出了方向,颇不耐烦的说道:“那就走吧!别在这里磨磨唧唧的了。我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了。”
在哈罗德的带领下,队友们又走过了十几个路口。正当大家以为只要再坚持一下就能走出这通道时,哈罗德却在一个路口前停下了脚步,“这个路口有些不寻常。”
科利尔馆长不解地问:“怎么了?”
“馆长,这个路口四个方向都能找到兔狲留下的足迹和一些遗留物。除了我们来的这条路,剩下的三条路都可以选择。我们需要讨论一下究竟要走哪一条。”
馆长说:“看来这些兔狲在这里并不只有一条通道。选哪条呢?你们有什么建议?”
哈罗德思考了一会儿:“齐立昂说,这座山是圆形桶状的。我们走了这么长时间,应该已经走过了一个弧形。继续沿着原来的路走,无疑是在绕圈。我们应该走左边这条通道。”
他的建议没人反对,哈罗德便带领大家继续前进。兜兜转转又走了一段路程。就在大家逐渐失去耐心时,突然路面开始向上爬升,显然是要进入更高一层的通道。果然,没走几步,前面出现了向上的台阶。
“咱们是不是选错了路线?”熊赳赳怀疑地问,“我们进来时,通道是向下走的,现在却越爬越高。岂不是离山体底部越来越远?我们还继续往前走吗?”
哈罗德此时有些尴尬,毕竟这路是他带领大家走的。他对这里确实不熟悉,除了一直在追踪兔狲的踪迹,无法运用其他技能来帮助大家。
科利尔馆长解围说:“我们是一路追踪兔狲的踪迹来到这里的。从哪条通道进来并不重要。这些兔狲肯定不止那一条通道,只要能出去,从哪里都一样。”
熊赳赳不依不饶:“可是齐立昂说,地面上有契丹遗族的守卫,我们很难从地面通过。”
晴奈说:“如果现在回去寻找来时的通道,别说能不能找到,时间我们也浪费不起。我赞同馆长的意见,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不如就走上去,说不定还有别的通道可以出去。”
齐立昂赶紧解释:“这座山从远处看像一顶礼帽,内部是碗形结构,四周高中心低。我们往高处走,其实是在接近崖壁。这些通道可能是上面建筑的地基,只要能找到兔狲进出的入口,也许真的能走出去。”
既然齐立昂这样说,其他人也就都没有了异议。于是,众人跟随哈罗德拾级而上,继续前进。
帽耳山中心的圆形祭坛上,满是忙碌的身影。白色大圆球的前面被布置成了祭祀场。三层的享台上,摆满了层层叠叠的先祖牌位。享台两侧各立三根盘龙柱,柱上的盘龙在祥云间飞旋腾踏,虬髯须发神韵毕现。享台的前面是三张长几供桌。中间的那张现在还空着,两边的已经堆满了鲜果、糕点等贡品。供桌之间各有一只树形的铜灯台,上面插着十几支香烛,此时天光大亮,红烛还没点燃。整个供桌的两侧盘龙柱前面,各立着一组编钟和编磬古朴庄重,它们是古代礼乐的重要乐器,只会用于重大祭祀时进行演奏。供桌前面另有一座香案,上面摆着一座青铜的宝鼎。现在也是鼎口空空,并未燃有香火。
白色的圆球里传来了一个深沉而不容置疑的声音:“其他人都出去吧!”
紧接着,圆球的底部打开了一个门,里面陆陆续续走出了十几个人,兀承黑和宗主身后的几名护卫也在其中。他们出来后背对圆球列成队,警惕的看着四周,为球内的人做着警戒。
圆球表面是用纸浆塑造,内部是竹木条做成地支架,隐约能够透出外面的光线,球里面不用点灯也能对面视物。
圆球的空间很大,地面中间站立着老宗主耶律瓦峤、戴着面具的小宗主耶律达央,还有大萨满碧安卡和科比诺夫四个人。
四人面前摆放着从圣库搬来的箱子。地面上铺着的绛红色的锦缎,让这古朴的箱子上的图案和文字暗光流溢越显高华,自有一种千金宝物、传世名品的气度。
宗主耶律瓦峤点燃了三根青香,缓缓插入箱子前面临时摆放的一只香炉里。他侧头对大萨满碧安卡说道:“请宝珠出匣吧!”
大萨满身上的铜铃轻响,移步走向了箱子。宗主、小宗主和科比诺夫跪地叩拜。香炉中的青烟袅袅,飘荡在空中。大萨满神色凝重的闭上双眼,双手扣在胸前的铜镜上,开始念念有词。那咒语如同夜晚鸮鸟的鸣叫悠长而神秘。
突然,大萨满断喝一声,睁开眼,目光如炬,紧盯前方箱子。双手同时举起,黑色的条状蓑衣随之舞动,宛如雄鹰展翅,在箱子上方抖动。口中继续念念有词,咒语的语调变化显着,初听似单调的蜜蜂嗡鸣,连绵不绝,细听则字字分明,平仄有序。
不久,大萨满踮起脚尖,轻盈地围绕箱体移动。此时的大萨满宛如一只张开翅膀守护幼崽的老母鸡,细心呵护,以防任何闪失。
大萨满口中的咒语声调又有了变化,开始高亢起来,起伏跌宕、抑扬顿挫。随着这咒语的变化,跪拜在箱子前的宗主、少宗主和科比诺夫也直起了身子,他们的双手也如大萨满一般高高举起,并如他一样抖动婆娑,身体如被风吹动的杨柳旋转飘摇。白球内的这四个人如同神鬼附身,各自做着动作。
或许是受到了这些人的召唤,突然,那只箱子发出了“铮”的一声响,似金石交鸣,嗡嗡不绝。箱子竟然从四周的圈点符处,裂开了一条犬牙交错的裂痕,缝隙里隐隐的有光影浮动。见到箱体的变化,四人更加起劲的做着自己的肢体动作,如痴如醉,似癫似狂。那箱子的裂缝也未停歇,继续扩大,里面露出的光华更盛。
大萨满突然大喝一声“嗨!”,同时收回了双臂,箱子也应声而开,滴溜溜现出一只黑漆漆的炭球来。那球表面乌黑,但是却又多处裂隙,如同是从内部燃烧的煤球,不过裂隙里面透出来的却是如同芝兰玉树般的光华,让整个大球里骤然生出了七色光彩,晃的四人一阵恍惚。
不多时,裂隙内光芒的慢慢的收敛,七彩之光也只在球体的表面流转生辉。四人的眼睛也渐渐恢复适应,齐齐上前将箱子团团的围在了中间。
宗主耶律瓦峤激动的满脸通红:“‘阳髓乌丹’!我们终于找到了光明之钥。四百年了,如今它光芒重现,我族必将再兴盛德大业!万能的太阳神啊!光明之钥已经开启,你的子民在这里恭候您回家。”
大萨满此时汗如雨下神态疲惫,但是脸上仍然挤出了喜色:“宗主,‘光明之钥’已现身。时间已经不早,还是尽快让他归位吧。”
耶律瓦峤颔首道:“大萨满说的对,后面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你也需要休息一下。达央,与我一起请出宝珠吧!”老宗主与少宗主两人同时将手探进了盒子里,轻轻的将“阳髓乌丹”托了起来。
这座白球骨架是用竹木捆绑而成,其构造如同是中国逢年过节时悬挂的球形灯笼,一个个的龙骨弯如满弓撑起了整个骨架。四根红绸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龙骨上伸向中间,吊起了一只黝黑的圆形支托。老、少宗主两人小心翼翼地将球送入到支托里。那圆球上的裂隙里流光盈盈,七彩之光时隐时现,在空间里交织出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幻般世界。